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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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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副团长张山便从团部驱马赶赴医院驻地,等他赶到时,杨龙菲才刚开始吃早饭。刚跨进院子没几步,张山便嚷了起来:“团长,团长……”

杨龙菲一下就听出了张山的声音,立刻透过窗户回喊道:“唉,这儿呢!”

张山顺着声音找到房间,刚进门就看到杨龙菲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右手拿勺略显费劲地喝着一碗南瓜粥,看起来很是别扭。

“嗬,团长,吃着呢?看样子这恢复得不错嘛。唉,今天倒怪啦,人高院长咋没亲自喂你饭啦?”张山乐呵呵地一通调侃。

杨龙菲斜眼看了看他后继续喝着南瓜粥,嘴里还要时不时发出几声“啧、啧”的声音:“我说这大清早就听见老鸦叫个不停,闹半天是有人脱裤子把你小子给露出来啦?你狗日的该不会又听到啥小道消息了吧?”

张山不屑地说道:“嘁,啥小道消息呀,您和高院长之间的事儿在全旅都传开啦。我前几天去旅部开会的时候,旅长还当我面拿您开涮来着,说没看出来呀,杨龙菲这小子养个伤倒养出花花肠子来啦?这才几天呀,伤还没好利索呢,就开始惦记姑娘啦?得,我估计要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用不了几天,估计连师长都知道啦。唉,闹不好师长已经知道啦……”

杨龙菲一听就炸了,他把手中攥着的勺子一甩,气得咆哮道:“这他妈哪个狗娘养的在外边败坏老子名声?这话谁传的?”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这儿是老三团的方团长传给我的……有一点我得声明,方团长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他临走前告诉我们,说您正在医院跟高院长开展革命友谊呢,让我们没事儿不要过来打搅你们,免得耽误你们造就革命下一代……”

杨龙菲听后恨恨地骂道:“放他方罗成的狗屁!娘的,老子可算是知道啦,为啥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攻克的?就是因为有他这种内奸!妈的,看见人家姑娘对我照顾得挺周到,这小子眼热,可眼看自己又没空偎边,就想这损招来败坏老子名声,真不是个东西!”

“团长,您这么说就误会人方团长啦,人家是真的为您好。远了不说,就这回打盂县据点。您负伤以后,战士们把您抬到医院来动手术,方团长就一直在手术室外面等着。好家伙,这手术一做就是好几个小时,人方团长愣是等到手术结束,把您送到病房以后才走的。您是没看见,我可是看得真真的,好嘛,堂堂五尺高的汉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跟小媳妇似的。要我说,到底是老战友,要只是一般交情,哪至于哭成这样?”只听张山话锋一转道,“再者说啦,团长,您说您好歹也是三十来岁的人啦,那方面的要求也不能太高。人高院长条件算不错的啦,说话声音细,文化水平又高,还是干部,关键是人家长得还好看。不是我吹牛,把咱们师所有女兵轮流过遍筛子,都找不到第二个啦。您说这上赶着求都求不来的美事儿,轮到您这儿您倒往外推。说句不好听的,你咋还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呢?”

杨龙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脸色看着张山:“我说你有完没完啦?老子培养你干这个副团长,是让你来保媒拉纤的?还做起老子的思想教育工作来啦?到底有什么事找我?要是没事儿赶紧滚蛋,把老子惹烦了看我不踢你小兔崽子……”

张山只好作罢,就坡下驴道明了此番的来意:“行行行,您别生气,我不提啦……团长,有件事儿我得跟你通个气,今天89团团长铁海川可能要到医院里来看你,你……”

“铁海川来看我?这小子可是个典型的‘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的主儿,他怎么想到来医院看我啦?是不是你们又给老子惹这么事儿啦?”杨龙菲对此感到有些蹊跷,于是问道。

张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一字一句地艰难地嗫嚅道:“是出了点儿麻烦,不过也算不上啥大事儿,就是得需要您出面帮忙说说……”

杨龙菲冷笑着回应道:“你小子可不是个轻易服软的主儿,连你都认为是麻烦的事儿,看来真实情况要比你说得还要糟糕。要真那么容易解决,你自己处理不就得啦?还用得着人家来我这儿告状?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老子丑话说在前头,究竟惹了什么事儿一五一十地全都说出来,我保证不发火。可要是等我从人家嘴里听到你还有事儿瞒着我不说,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你机会!”

张山向杨龙菲做汇报的同时,铁海川和他的警卫副官简平上尉也已在通往二线医院的路上了。二人各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军马,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在晋西北的平原上驰骋着。很快两人便勒紧缰绳,胯下战马随即便停止了奔驰,马蹄在枯萎的草丛中踱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向眼前的一处高地。

简副官指向远处的一座相连的别院,说道:“团座,按照独立团提供的坐标来看,前面那几幢房子应该就是八路军129师的野战医院。”

铁海川从简副官那里要来望远镜,粗略地对那处距离自己五百多米外的几座别院进行了一番观察,院子里往来行人不止,大都穿着八路军灰布军装,除此之外还不乏有许多身穿白大褂、头戴燕尾帽的护士,看样子这里确是八路军二线医院无疑了。

“简副官,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咱们从璐野赶来的这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阻拦和障碍。这条由独立团提供的纵深曲线大概在你我来之前就已经事先进行过清场,按照前沿观察哨提供的情报来看,在我们的左翼是八路军769团的防区,右翼是八路军警备2团的防区,而在医院的正南和正北方向分别是八路军警备7团和独立团的防区。可是这一路走来除了这所野战医院,我们连一个八路军士兵都没有看见,还有那些被称之为‘县大队’、‘区小队’的杂牌武装居然全都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铁海意味深长地问道。

简副官低头思索了几秒后,便从容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卑职以为,八路军最擅长的战术应该就是敌后破袭和打伏击战了,这也是他们当年起家时积累下来的经验。由此可见,八路军极善于伪装自己。我在军校学习期间曾听说过八路军内部一句玩笑话,叫作‘一枪打穿根据地’,这也间接地说明了八路军各根据地之间连接地十分紧密,各防区面积也很狭小。不客气地说,他们所经历的完全是一种野人化的生活,时而藏进深山,时而又潜入平原,行动诡秘,神出鬼没,要想找到他们的确切位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之前胡长官调你来89团任警卫副官时,就曾向我极力推荐过你。到底是从陆大特别班走出来的,看待问题一针见血。说得没错,单就分兵来看,我中央军部队大都限制在营一级。而八路军却习惯化整为零,哪怕只有八九个人,五六条枪也敢挑起一场小规模战斗。主观上看,咱们的兵员和武器装备要远胜于山西的八路,可就防区和地盘的扩张,咱们和八路军就不只是望其项背的差距了。抛去部队战斗力不谈,就单兵生存能力来看,我们的士兵还是稍逊于八路军士兵的,这是不争的事实,短期内也无法改变这种现状。我敢跟你打赌,在这条足有五十公里长的纵深曲线上,肯定不只有一支八路军部队在附近驻扎,而且你我还都在他们的射程范围之内。试想一下,如果这些人不是八路军而是日本鬼子、伪军,情况会怎么样?只怕你我的脑袋早就搬了家啦!”

“这是卑职的疏忽,请团座降罪。”简副官自责道。

“这不关你的事,你能准确地把握对事物的分析,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如果我89的官兵都像你一样遇事能保持冷静的头脑,能对敌人和假想敌的情况加以了解的话,我不骗你,如果全团官兵都是你简平上尉这种精神风貌,你信不信?我敢带着你们去打太原,然后把敌第一军司令官岩松义雄的脑袋割下来喂狗!”

“团座英明,卑职相信我们和日本人早晚有那么一天!”

“简副官,对面野战医院距此不过五百米,你要是有兴趣,和我赛个马如何。就以医院前面那颗老槐树为终点,来吧,咱们比试比试看谁骑得快!驾———”铁海川突然来了兴致。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简副官也猛地挥起了马鞭,两匹再次如风般驰骋起来。简副官在马背上高声回复道:“团座,您得快点啦,我快追上您啦……”

……

等张山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后,杨龙菲的脸上却并没有显现出任何懊恼和愁闷,反倒看起来是一副极为坦然的表情,这倒让张山感到有些出乎意料。他心里想着:团长总不该是气糊涂了吧?咋一声不吭呢?

很快杨龙菲便开口了:“嗯,大致情况我都了解啦。这事儿做的……咋说呢?是有点儿操蛋啦。当然啦,我不是怪你去抢人家战利品,主要是你小子怎么会想到派三连去执行这种任务呢?三连什么情况你我又不是不知道,半数以上都是新兵,一群十八九、二十啷当的生瓜蛋子,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你派他们过去,跟放小狼崽子进山有啥区别?谢天谢地呀,没闹出人命,要是把子弹再打刁一点儿,把人给打死啦,那你等着吧,真要那样别说我的面子,就是师长来了人家也未必能给这面子!”

张山叹了口气,嗫嚅道:“对不住啦团长,给你丢人啦……”

“这跟丢人没关系。行啦,这事儿你别管啦,一会儿等人来了,我来跟他说,至于你呢……一会儿看我眼色吧,好吧?顶不济给他们道个歉就完啦,还想怎么着啊?他们不还把老子的人给打了么?大不了老子就还他一枪,正好我还想再在这儿多养一段时间呢!你还别说,这儿的一个小护士昨天还跟我开玩笑呢,说我就像是只爱护着小鸡崽子们的老母鸡,不管你们哪个受了欺负,我都得拼命地扇着这对翅膀护住你们。今天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说到底咱们都是一个战壕里走出来的兄弟,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骂归骂,气归气,可我从来就没嫌你们这帮家伙碍眼。话又说回来啦,如果不是你们哪,我杨龙菲恐怕早就见了阎王爷啦,哪还有今天?”

张山紧绷着颤抖的嘴唇,坚毅地点了点头,泪水则在眼眶中打转……

门外传来了铁海川的呼喊声:“龙菲兄,龙菲兄……”

杨龙菲赶快将张山推到一边,叮嘱道:“一会儿你看我眼色,我让你怎么着你就怎么着,学机灵点儿,看老子怎么对付这小子的……”

张山听后赶忙擦干眼泪,老老实实地站在床尾,低着头一言不发,完全就是一副负荆请罪的场景。

铁海川轻轻地推门而入,刚进屋就看到正盘着腿坐在床上的杨龙菲,于是抱拳寒暄道:“龙菲兄,好久不见……喔,张副团长也在?”

杨龙菲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脸色,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气:“老弟呀,你来啦?唉,你说你来也不提前给我打个招呼,我都没脸见你啦,对不住你呀兄弟……”

铁海川感到有些意外,心说自己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人怎么就成这副模样啦?他赶忙追问道:“这是怎么了,龙菲兄?难不成是兄弟我来得不是时候,惹老兄不高兴啦?”

“哪能啊兄弟?你来我这儿我随时欢迎,主要是这……唉呀,你也别瞒着我啦,我知道老弟你是为我好,看我这正养伤呢,没好意思跟我提这事儿。不瞒你说兄弟,那件事儿我已经知道啦,老哥我心里过意不去呀。咱俩谁跟谁呀?咱俩啥交情呀,咋就能出这种事儿呢?都怨我,都怨我,兄弟,这事儿是我的部下惹的,可是没办法呀,总部、政治部说啥也要让我这个团长出面调停,不然兄弟我这颗脑袋就保不住啦……”

铁海川冷笑一声后说道:“唉,龙菲兄言重啦!这样,你我先不谈这事儿,咱们刚见面先说点儿别的……”说着便从简副官手中接过此番带来的礼物:“……龙菲兄,兄弟听闻你在盂县战斗中负了重伤,无奈军务在身也没时间来看你,还请龙菲兄不要见怪。今天得空,我给老兄带来了点儿礼物,有东北的吉林参、济南的羊肉罐头,还有些小糖果和几块洋胰子,不成敬意,尚请笑纳!”言毕,他便将手里拎着的几只包装完好的礼品盒放在高雅的办公桌上。

“兄弟,你说你来我这儿还带什么东西呀?我这还准备给你赔不是呢,你这样的话比骂我还难受呀!”

“龙菲兄想多了,兄弟万无此意。今日与龙菲兄在此一晤,一是为了专门过来探望龙菲兄的伤势,二呢也是应了张副团长本人的邀请。既然龙菲兄一直为此事烦恼,那兄弟我也就不跟老兄打哈哈了。龙菲兄,恕我直言,鄙人实在想不通你的部下究竟出于何意?我89团和你们独立团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贵团手下的一个连居然在我89团同山口大队的战斗结束以后,擅自进入我部防区争夺军械、打我军官不说,还下令开枪打伤了我的一名士兵,现在人还在医院里躺着。事后我跟贵团进行了多次交涉,可事情已经发生两个星期了,直到现在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这就让兄弟我有点儿想不通啦,我铁海川斗胆问上一句,贵团此种手段是否存在破坏抗战,挑起摩擦之嫌疑?希望龙菲兄今天当着张副团长的面儿,能给兄弟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兄弟回去对上对下,还是面对那名受伤的士兵,都无法交代呀……”

杨龙菲赔着笑脸道:“兄弟你要这么说可就让我感到无地自容啦,我杨龙菲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兄弟你误会啦,这件事儿我已经了解过了,错肯定是我们错啦,我们认啦,可是这挑起摩擦、破坏抗战的帽子我可不能认。兄弟,我杨龙菲是个喜欢直来直去的人,有些话我想说又说不出口,就怕老弟你听了会不高兴。”

铁海川挺直了腰板,搬过一张椅子坐下:“不会,我铁海川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只要龙菲兄说得在情入理,我一定虚心接受,绝不胡搅蛮缠。”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说啦。兄弟,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我大概都清楚啦,是,我们打人是不对,开枪伤人就更不用说啦。就凭这一点,总部首长撤我职都没话说。可俗话说‘背着棺材跳水———咱死也得死个明白’。如果真要论出个一二三来,恐怕牵扯到的人自然就多起来啦。兄弟你有所不知,这个事件的由头其实并不在我们独立团,而在你们89团身上……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兄弟,你这光说我们开枪打人,那你的部下有没有骂人呢?我这可不是护犊子,我这是实话。不瞒你说,你们委屈,我那帮战士还委屈呢,我们好心好意地去雁门山帮你们89团打援,一声谢谢不说吧,咋能一张嘴就骂人呢?说我们是‘吊死鬼插花’,还骂我们是土顽?你听听,难听不难听呀?我们八路军好歹也属国军战斗序列,你我师出同门,那可胜过了半个亲兄弟呀。你说,哪有兄弟之间彼此糟践的呢?我那个连长是个出名的暴脾气,平时谁骂他都不行,我要当他面说几句脏话还跟我瞪眼呢,这回一犯错误老实啦,有啥用?直接被送到军法处去啦!”杨龙菲胡诌起来脸不红气不喘,像极了一个经验十足的江湖骗子,把铁海川说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回过神来。

正在这时,抱着一摞文件的高雅突然推门走进房间,眼前的场景着实让她怔在了原地。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有中央军的军官在这儿,铁海川和简平上尉同样回头望了望,场面略显尴尬。

高雅有些吞吞吐吐地说:“有客人在?要不我先回避,你们聊?”

杨龙菲大大咧咧地冲她招手道:“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就是好多年没见啦,聚一块唠唠家常,你忙你的,别耽误正事儿……”

高雅听后便漫步坐到办公桌后面,忙起了自己的工作。

铁海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这回事儿?龙菲兄请勿见怪,这事儿兄弟我确实不知情,等我回去问明情况,如果事实如龙菲兄所言不错,兄弟我决不姑息。可是……龙菲兄,纵然我的部下先骂了人,可再怎么样贵部士兵也不应该开枪啊!你我都很清楚,友军之间小打小闹无可厚非,我不是小气之人,如果仅仅是发生了几句口角,只要不涉及政治,兄弟理也不会理。可要是枪声一响,这性质也就变啦。处理不好就成了故意制造摩擦,这个罪名就是二战区阎长官也未必能担待的起,更不用说你我啦。”

杨龙菲一脸坏笑道:“这不见得吧?阎长官脸面多大呀,开个会的工夫就把山西的新军给打啦。还有朱怀冰那老家伙,话也不说上来就把我们师的先遣支队和青年纵队给揍啦!现在不照样逍遥自在么?活得跟神仙似的,也没见蒋委员长把他们送到军法处问罪呀……”

铁海川被杨龙菲说得一时有些哑口,只能尴尬地笑笑,继而转移话题道:“龙菲兄,长官有长官们的考虑,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我们无权质疑。我们是军人,面对长官命令,我们只有服从。”

杨龙菲言语犀利地回道:“照兄弟你的意思,我哪天要是闲着没事儿手痒啦,就到附近几个友军的防区袭扰一下也是合理合法的啦?”

铁海川摇头苦笑道:“龙菲兄恐怕没有正确理解我的意思,我所指的是一切军事行动都要在战区长官部的授权下进行,否则将视为无理挑衅。如果龙菲兄将来有这方面的打算,大可向阎长官去反应,只要阎长官同意,兄弟我绝无二话。”

“老弟这是在拿我杨龙菲打镲啦?三岁的孩子的都知道,晋绥军是阎嫡系,中央军是蒋嫡系。这就好比是老子跟儿子的关系,儿子哪怕再不听话,也有当老子的管着,就是真要教训儿子也得自己动手,轮不着别家当爹的代劳,是这个意思吧?道理是明摆着的嘛,我这不管是晋绥军还是中央军都惹不起,倒是你们随时可以对我们的防区实施包围歼灭,这未免有些太过霸道了点儿吧?”杨龙菲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铁海川感到有些无言以对,他在心里暗自指责自己道:这叫什么事儿啊?明明我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聊到这儿反倒成我铁海川的罪过了?杨龙菲到底是杨龙菲,不光会打仗,还擅长诡辩,几句话就能把你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龙菲兄,我们不谈这个了好不好?还是说说你我之间的事儿吧……”铁海川顾左右而言他道。

“当然可以,你老弟大老远赶来不就是要个说法吗?我知道你是个爱面子的人,不能因为这点儿事就让你难堪,不然咱兄弟以后见面也显得膈应不是?兄弟你说,这件事怎么解决你才能满意?”

“其实很简单,我只是想和龙菲兄定一个口头约定,即贵部和我89团之间的互不侵犯条约。条约的内容很简单,贵部与我部之间仍旧保持军事上的联盟,但今后绝不允许以任何形式、任何理由蓄意挑起事端,否则我部可单方面向二战区长官部发起控诉,还请龙菲兄谅解,这也是为我部下的安全做考虑。”

“兄弟,我想问一下,这个约定是专门针对你们89团的,还是我们独立团和你们89团全都包括呀?”杨龙菲呆着脸面无表情地问道。

“当然是双方共同受益了,既然是约定,自然就要保证公平公正。如果受权益保护的只是其中一方的话,那这个约定也就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铁海川目光炯炯地看着杨龙菲,眼都不眨一下。

杨龙菲也微微点头以示同意:“说得没错,我同意,这样一来今后再出现类似的事儿,咱也不愁没打官司的理由啦……张副团长!”

在旁边“观战”已久的张山“啪”地一个立正:“有!”

“铁团长的话都听明白了吧?”

“都挺明白啦,团长。”

杨龙菲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呵斥道:“不光要听明白,还要给我记到心里去!知道不知道?别他娘的答应得怪好,事后又不长记性。让老子给你们擦屁股不说,还破坏了和友军弟兄们的和气!听着,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啦,那个带头肇事的连长不是已经被送到军法处了么?正好,把那个开枪的战士也一起送过去,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至于怎么判的你也不用告诉我,老子丢不起那人……”

“团长,这……”

“这什么这呀,你小子耳朵塞驴毛了咋的?听不懂老子说的话吗?友军铁团长既然来要个说法,那咱们就得给人家一个说法,至于以后的事儿就按照和人友军定好的口头协议来执行,一码归一码,你以为这件事儿这么容易就了啦?想得美吧!实话告诉你,这事儿一出,就是处分你这个代理团长都不冤!谁让你没事儿去帮人友军打援的?人家请你了么?你说你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就按我说的做,只要铁团长不发话,你们就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直到做到友军兄弟们满意为止,听明白了吗?”

“是,听明白啦,团长!”

铁海川随即就坡下驴道:“好啦,龙菲兄,我看此事也没必要弄得这么严重。既然贵部的那名士兵属无心之举,我看送到军法处一事就免了吧。就像你常说的那句话,总要给年轻人一点机会,毕竟每个人都是从年轻那会儿过来的,偶尔干几件狗屁倒灶的事儿也可以理解。就这样吧,你我各退一步,以观后效。”

杨龙菲顿时喜上眉梢:“兄弟,我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善人呀,不然那个战士的前途可就毁啦!谢谢你,兄弟,真的……唉,兄弟,还有一件事儿,就是我们团缴获的那些日军的装备,你看要怎么处理呀?是归还给你89团呢?还是……”

铁海川倒显得很大气:“哦,归还就不必了,说实话,兄弟我还真看不上这些火器。只是送上门来的装备,不要白不要。素闻贵军作战辛苦、装备低劣,我看那些装备还是留在贵部为好,最起码也能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

“好好好,谢谢你啦,兄弟。你是见过世面的人,现如今德械火器在你铁团长眼里都不算啥了,听说自打你们团伏击了樱井大队以后,蒋委员长还专门给你们配备了清一色美式火器?唉呀,你老弟现在可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啦,我那帮战士手里可还有不少人扛着*,端着汉阳造呢……唉,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呀?铁团长,这是你新到的警卫吧?”杨龙菲说着说着便将目光聚焦到站在铁海川身后的简平上尉的身上,半开玩笑地问道。

“简平上尉,南京陆大十一期特别班的毕业生,目前在我89团团部任警卫副官一职。”铁海川介绍道。

杨龙菲心怀叵测地笑着调侃道:“喔,陆大特别班出来的?不错,不错。兄弟,好好跟你们铁团长干吧,说不定哪天你就脱离了89团的编制,也去高升当团长了呢!”

说完,铁海川和杨龙菲均开怀大笑起来。没一会儿,铁海川便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道:“好吧,龙菲兄,看到你身体无恙,我也就放心啦。时间不早啦,我也该走啦……”

“咋这么着急走呢?咱兄弟俩两年没见,还不得在一块吃顿饭咋的?这样,我跟炊事班打声招呼,把你给我带来的这羊肉罐头给它下了,咱兄弟俩正好在一起吃个午饭。”

“不啦,璐野刚刚光复,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不嘛,主持地方工作的纪县长还说下午要在璐野召开一个什么新闻发布会,特别嘱咐我届时务必到场,饭就不吃啦。等龙菲兄好了以后,随时可以到璐野和兄弟一聚。实不相瞒,县城里有一家酒楼里京帮菜做得不错,老兄如果有空可以来尝尝,我铁海川当尽地主之谊。”

“好,只要有时间,我一定赏光……既然你执意要走,我就不留你啦。只是我这伤还没好利索,行动不便,就不送你啦,老弟你千万别见怪!”

铁海川微微一笑,抱拳致意:“龙菲兄客气啦,告辞!”

杨龙菲也抱拳回礼:“兄弟慢走……”

铁海川和简副官刚离开没一会儿,杨龙菲便一拳捶在张山的胸口,得意地说道:“小子学着点儿,别他娘的记吃不记打,看看老子是怎么对付他们的,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这字里行间都是道道,没事儿就对着墙面多练练,知道不知道?妈的,还想问老子讨说法,老子还不知道去找谁讨说法呢!裤裆里拉胡琴———扯淡!”

“没得说,团长,我真服啦!”张山乐得直合不拢嘴,脑海中忽地又闪过一个问题,于是问道,“唉,团长,要是刚才铁海川没卖你这个面子,非得把咱的战士给处理了,那可咋办?”

“好办,我会直接告诉他,让他把我和开枪的连长、战士一块送到军法处去,要说责任也该由我这个团长来担着,谁让我管教不严呢?然后叫政治部给我闹个撤职反省啥的,我他妈正好在医院里多待些日子,那多舒坦呀!”杨龙菲得了便宜还卖乖,拍着胸脯一阵吹嘘。

坐在办公桌后面处理文件的高雅听到后,发出一阵无奈的叹息。杨龙菲斜眼问道:“看来院长同志心情不太好嘛。你说说看,咱老杨刚才演的那出戏怎么样?是不是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高雅冷冷一笑,阴阳怪气地回复道:“目睹了一场小人和君子之间的戏码,心情能好得了么?”

杨龙菲乐得不行:“承蒙院长同志抬爱啦,没办法,咱天生就是当君子的材料,我的宗旨一向是对事不对人,一码说一码。不好意思,让院长同志见笑啦……”

对此高雅感到哭笑不得,她心说怎么还有这样的人?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明明是让对方吃了哑巴亏,却还要摆出一副自己委屈的模样,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什么?

高雅不屑地“哼”了一声便脱口而出道:“真不要脸……”

张山闻到一股不太多的气味儿,趁杨龙菲还未发作,他便赶紧跑出了房间,边走还边说:“团长,高院长,你俩聊,我出去抽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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