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傍晚时分，汪天来了。

贾元春这个人平素大大咧咧，跟谁都合得来，泛泛之交很多，但是真正的朋友却没有几个。这个汪天是贾元春的发，是他真正的朋友之一。两人平素无话不谈，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汪天自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只是不太爱在学习上用心，从就一心想着挣钱。考大学的时候，汪天成绩平平，上了一所普通大学，学计算机专业。汪天倒也非常喜欢计算机专业，IT行业可是能赚大钱的啊。

大学毕业后，汪天先后在几家网络公司打过工，不过都是干上一段时间就辞职。炒老板的速度比他换女朋友都快。对了，汪天虽然只有中等个头，相貌平平，却很讨女孩子的喜欢，交的女朋友个个都非常漂亮，不过汪天似乎对她们都不是十分在意，分手就分手。

后来，汪天开始自主创业，整天西服领带，打扮得一本正经，带着自己开发的软件，满世界找投资，找合作伙伴。汪天见人自来熟，跟谁都是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仿佛谁都是他前世的至交、今世的挚友、来世的知己。他才极好，巧舌如簧，把自己开发的软件吹得天上没有，地上无双。可是，怎奈这些投资人个个是精明鬼、伶俐虫投胎转世，一个个猴精猴精的，没女孩子那么好哄。汪天那是叫一个四处碰壁啊！几年时间过去了，没拉到一笔投资，没干成一个项目。

这天，汪天刚刚会见了一个天使投资机构的项目评估组。

评估组一伙三个人，一个精瘦的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女高管，一个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法律顾问，一个矮胖的总是带着一副讨好别人的笑脸的财务总监。

三人端坐在一张宽大的会议桌的一侧，每人面前放着一本厚厚的装帧精美的《项目申报书》。那份《项目申报书》是汪天花了不少心血精心准备的。汪天坐在会议桌的另一侧，面前放着一本精致的真皮面的笔记本。他故作轻松地用手玩着一支有点夸张的镀金的中性笔，等待着评估组提问。

傲娇的女高管首先提问。她询问了项目的专利情况、市场前景、盈利预期、成长潜力，等等。接着，法律顾问提问。他询问了项目的各种法律风险、政治风险、销售风险、融资风险、诉讼风险、声誉风险，等等。

汪天一一作答完毕。

眼高于天的女高管发话了。她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语气尖酸刻薄地对汪天的项目评价道。“根据我多年来对IT行业发展状况的了解，我完有把握做出这样的判断，你的项目没有任何创新之处，市场前景非常一般，而且存在众多竞争对手，短期内完没有盈利的可能性。”

“而且，开发的技术专利存在侵权风险；开发的产品还很可能被黑客利用，或者，本身就是侵犯个人**的工具。”法律顾问不紧不慢地又给汪天的项目补上了几刀。罢，他神色淡然，看着汪天，似乎是在等待他回答，又像是在欣赏他窘迫的神态。这是他作为律师出庭时惯用的伎俩，不管是原告、被告，还是证人，甚至公诉人和法官，都要先从精神上战胜他们。

这种场面，汪天见多了。他并不感到十分的意外，没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慌乱。正当他神态自若地要开始精彩的辩解的时候，那个一直没话，始终坐在那里傻笑的财务总监忽然笑着问，“那么，你这个项目需要多少资金呢？”

“两亿。”汪天不加思索地答道。他心想，项目申报书上写得明明白白，他们连申报书都不看，足见毫无诚意，真是枉费了自己的一番精心准备。

“两亿？”果然，三个人都手忙脚乱地去翻申报书。

“太多了，不行，不行。”三个人齐声。

“我们最多能给你投二十万元，用百分之三十股权作为交换。”财务总监生得慈眉善目，杀起价来却异常地凶狠。

“我不可能接受这个条件。”对方会压价，汪天早有预料。不过，这个出价也太欺负人了，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抢劫了。

“我在给你加十万元。”财务总监很大度地。汪天有些明白了，这个看上去一脸蠢相的家伙才是这一伙人中真正了算的人。

“至少要一千万。如果投入资金过少，正如各位分析的，项目的确很难实现盈利。这对贵投资机构的投资安也是很不利的。”汪天鼓动唇舌，试图服这位总监。

“咳，直了吧，我们还真不关心你的项目能不能盈利。我们就是要多收购一些项目，再找适当时机卖出去。所以，价格最关键了。目前，是不能多于五十万了。将来，要是项目升值了，我们再追加投资。你同意，我们就立即签合同。不同意，那咱们以后有机会再合作。还有，老哥给你一个忠告，你也别真的去做这个项目，留着这个创意就好了。嘿嘿，将来找机会买个好价钱。”财务总监倒也坦诚，毫不掩饰自己的投机行为。

汪天感到非常懊丧。他不想再多什么，了，也是白费舌了。这个出价太低了，他是万难接受的。况且，他是有理想的，是真想创一番事业的。对方把他看成空手套白狼的，他感到简直是对他的一种侮辱。汪天面带怒容，愤然拒绝了对方的无耻建议。“我不能同意，我们只有以后有机会再合作了。”

“好，好。嘿嘿，有机会再合作。”财务总监依旧是一脸笑容，似乎丝毫不介意汪天的不敬。

汪天礼貌地和他们道了别，就来找贾元春了。

“又没骗着钱？”看着显得有几分落寞的汪天，贾元春心里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唉，一帮目光短浅的鼠辈。一点都不专业，连我的申报书都不看，还装得人模狗样地问这问那，好像多在行似的，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汪天愤愤不平地抱怨道。

“要我，你这么找投资还不如去买彩票靠谱。”贾元春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真是没心没肺，活着不累。

“差不多吧！对，一会就去买注彩票，碰碰运气。哎，别这期彩票奖金可真的累计到两亿多了。这要是中了头奖，我的这个项目的启动资金可就有着落了。”虽然心情不佳，不过与赚钱有关的事总能让汪天情绪高涨，贾元春随一句玩笑，竟然也能让他想入非非。

正当汪天兴致勃勃地规划着如何从博彩业融资的时候，他一低头，发现了那张肄业证书。汪天一愣，立刻收住话头，拿起那张证书，仔细地端详起来。“我大科学家啊，你真的就这么死扛到底了。何必呢！唉，咋就不听劝呢？先通过答辩，留在研究院，再研究你的宇宙里的东西去哪了，不行吗？”汪天曾经苦苦地劝贾元春修改论文，别跟导师和答辩委员会拧着干。

“算了，现在这个也没什么用了。天，走吧，我请我们未来的世界首富喝一杯去。你又断粮了吧。”贾元春满不在乎地。那份气定神闲、举重若轻真是让人佩服。

那天晚上，他们在一间新开的烧烤店，喝了十几瓶啤酒。两人都喝得酩酊大醉，还余兴未尽，愁云惨淡一扫而空。

眼见时间不早了，贾元春拉起汪天离开了店。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出了店门，汪天还在乘着几分醉意，卖弄着肚子里的墨水。

“得意什么？有什么可得意的。别出洋相了。”贾元春低声喝斥道。

“哦，是没啥可得意的。那就人生在世不称意，但愿长醉不复醒。”汪天继续借酒撒疯。忽然，他又有了新发现，他指着店的招牌，问出来送客人的烧烤店老板。“八百里，什么意思？你这三间门脸的店，干嘛起这么一个名字？”

“这八百里是传中的神牛的名字，据可以日行八百里。宋代词人辛弃疾有‘八百里分麾下炙’的名句，就是把神牛烤了，分给手下的将士们品尝。本店专营烤肉，所以就起了这个店名。”店主人手里捏着一个巧的紫砂壶，脸上不无得意地。

“快走吧！不学无术，别在这儿丢人了。”贾元春不耐烦地拉着汪天，让他快走。

“啊，想起来了，辛弃疾，学过。男子汉大丈夫，生不用封万户侯。”汪天已经醉得有些齿不清了。

“胡，哪跟哪啊？那是李白的，走吧，别丢人了。”贾元春用力想把汪天拉走。

“别笑。”汪天用手指着店主人，“写诗没那么难，老弟这就给你来一首。听好，杯中有残酒，兜里没余钱，恨未生乱世，无处觅封侯。”

“反了，反了，太平盛世，你想造反啊？”贾元春照头给了汪天一巴掌。

“好诗，好诗！虽不甚工，可意境好，有盛唐之音。”店主人却赞叹不已。

汪天那份得意啊。贾元春细品汪天的诗，还真的道出了几分自古以来背时将军、落魄文人、失宠佳人的辛酸和无奈，生不逢时的怨尤之中还隐隐透着些许不甘和豪迈。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彩票站，汪天掏出二百元钱，递给彩票站老板。“来注复式彩票，从一到九。”

“你这么有钱，还骗我请你喝酒，天使投资人得没错，你就是骗子！”贾元春步履踉跄，指着汪天半真半假地责问道。

“就这二百块钱了，我也是赌一把。中奖了，继续搞我的项目；不中奖，明天就去上班。公安部门招一名网络工程师，我已经考上了。”汪天有点不好意思了。开始创业以来，他总是手头紧，经常来贾元春这儿蹭吃蹭喝，有的时候就算有钱也不愿意掏。不过，这次他真的是只有这二百元钱了。

贾元春倒不是真的在意，他趁着酒性继续调侃汪天。“要中奖，你得把名字改一改。汪天，也就是一汪天地，能有多大出息。我你改名叫，叫，汪大道。这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而且，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看看，天下都为你服务，什么事做不成。什么事做不成？”

“好，好，叫汪大道。”从来都是拿别人开涮的汪天，这次算是彻底认栽了。没办法，吃人家嘴短啊。不过，汪天也不想太落下风。他装模作样地端详着贾元春，故做神秘地：“我看老兄印堂发亮，不出十日必当时来运转，前程不可限量，不可限量。”

过了两天．天还没亮，贾元春的手机就发疯般地响了。

“我中奖了，彩票中奖了，两亿，两亿。”汪天的情绪非常激动。

似乎是被汪天的预言言中了，贾元春也时来运转了。汪天中奖的当天，宁致远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你想继续做时空测量方面的研究吗？”宁致远道，“我推荐你去乌里扬诺夫那里学习，怎么样？”

“宁老师，这，万分感激，万分感激！”贾元春颇感意外，语无伦次地表答着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