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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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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晋第一军司令官岩松义雄中将倚在一把靠椅前,双手食指轻揉着自己脑袋两侧的太阳穴部位,以此来缓解因未能按时休息所带来的疲倦。下辖各师团、旅团、联队都已相继发来电文,内容大致相同,大都是“各参战部队进展顺利,八路军各作战部队节节败退”之类的信息。看来此次扫荡带来的效果还是颇为显著的,岩松义雄不禁在心底窃喜,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此战的结局:八路军副总指挥和副参谋长被五花大绑地押到自己面前,然后再由自己用指挥刀亲手砍掉他们的脑袋,八路军各主力部队群龙无首、溃不成军,八路军总部也将不复存在……

一名日本通信兵手捧一封最新的文件汇报道:“将军阁下,第14旅团传来最新消息,被困在偏城镇一带的八路军部队已经冲出我军第二道包围圈,从对方的人数上看并不多,似乎只有一个连的建制……”

岩松义雄的笑容凝固了,并很快转变为愤怒,他恼火地拍着桌子咆哮道:“只有一个连的建制?第14旅团坐拥四千人马,属第一军战斗序列中为数不多的机械化部队,居然在敌我人数相差四十倍的情况下放过了八路的一个连?简直荒唐!这种指挥官根本就不配只会一个旅团,完全就是帝国军人的耻辱!原田旅团长对此作何解释?”

“将军阁下息怒,原田旅团长给出的解释是,在第14旅团对驻扎在偏城镇内部的八路军部队发起进攻后不久,四下便遭到了多股不明身份的敌人的进攻。由于敌人是从背后突袭,致使第14旅团攻击严重受挫,多个防御连接点都遭到了破坏,目前已经被外线的敌人撕开了多个缺口。原田旅团长通过对敌人尸体的鉴别后判断,这几股来路不明的敌人应该是身处外线的八路军主力部队。他们就好像疯了一样,拼命地朝第14旅团的防御纵深猛打猛攻,虽然伤亡惨重却依旧未能阻止住他们试图打开缺口的作战意图,从而致使八路军的那个连得以冲出第二道包围圈。据悉,像这样的战斗仍在继续,有些部队甚至已经展开了白刃战,双方均伤亡惨重……”通信兵继续汇报道。

“摸清楚这几支八路攻击部队的番号了吗?”

“很抱歉,将军阁下,位于偏城镇外围的我军三个旅团目前已全面陷入混战,但就目前为止,我们的部队还没有抓到敌人一个活口,因此有关番号的问题我们无从得知!”

岩松义雄冲通信兵挥挥手示意他退下,随后便拿起桌上的话筒,并要通了拨往第14旅团指挥部的电话。接电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旅团长原田北川少将。从话筒那侧不难听出,原田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也许是指挥战斗时嗓门儿用力过大所导致的。

“喂,原田君,你那边怎么样?我在这里听到了一些关于你们第14旅团的不太好的消息。现在的具体情况究竟如何?八路各攻击部队的番号都弄清楚了没有?”

“将军阁下,我的部队此时已是四面受敌,土八路就好像疯了一样不断对我旅团阵地发起猛攻,从这场遭遇战打响开始到现在,土八路的外线部队已对我旅团阵地进行了连续八次的不间断攻击,土八路虽伤亡惨重,但其锐气却丝毫不减,我旅团下辖各主峰阵地也反复易手多次。目前北面的八路已经同我麾下第一步兵大队展开白刃战,对方的一个连已被我大队全部消灭,但迄今为止却仍未抓到对方一个俘虏!对方在进入白刃战前已有所准备,他们似乎并没有打算能击退我们,因此他们每人身上都携带有*或*包,一旦面临被我军俘虏的窘境就立刻引爆*,宁可粉身碎骨也绝不被俘。直到这一刻,我们仍然无法确定对方所属部队的番号……”

“原田君,请你牢记我在战斗打响前对诸君的训示,倘若有谁指挥不力,放走了八路军机关首脑,当剖腹自裁,以谢天皇。我要说的是,这项命令到现在依然有效,原田君好自为之吧!”岩松义雄“啪”地一声便挂掉了电话。

“喂,木村次武大佐现在在做什么?”岩松义雄将帐外的通信兵唤来问道。

“报告将军,半个小时前我看到木村大佐正在第22战车联队的驻地向吉野联队长请教问题,据说是有关步兵战车同摩托化集群之间的战术配合,两人聊得很投机,估计双方目前仍在讨论过程中……”通信兵说道。

岩松义雄笑道:“真是蹊跷,据我对木村君多年来的了解,早就判定此人是个桀骜不驯、恃才傲物的家伙。怎么今天他反倒务起虚来,主动找人赐教了?而且请教的问题还是同他所推崇的特种作战毫无联系的有关机械化兵团之间的战术配合?这样,你去把他叫到我这儿来,木村大佐要是问原因,就说我也有些问题需要向他赐教,去吧!”

大约二十分钟后,木村次武出现在了岩松义雄的营帐外:“报告司令官阁下,木村奉命到来,请问有何指令?”

“木村君的精神不错嘛,听说你刚刚正在向吉野联队长请教有关步兵战车同摩托化集群之间的战术配合问题,着实让我有些吃惊,不知此事是不是真的?哦,木村君,请坐……”

木村次武正坐在岩松义雄对面,挺胸正视对方说道:“谢谢司令官阁下……实不相瞒,确有此事。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对这方面的战术问题产生了兴趣。司令官阁下应该知道的,虽然我早年就读的专业是步科,但严格来说我并不是一名好学生,甚至有些荒废了自己的专业。若不是当年欧洲战场上有关特种作战理论的兴起,也许我现在麾下之部队将不会只局限于那支不足百人的特工部,而是一个满编联队,甚至是一个独立旅团的编制,毕竟我那些昔日的同窗现在大都跻身于将官行列。也许是领导特工部实施敌后作战的时间长了,头脑和思想变得多少有些麻木。直到此次扫荡运动的打响,我才得以有空变换一下自己的思维,这才向吉野联队长请教有关大兵团作战的战略战术问题。”

“让我想想你此刻内心的想法,木村君,你该不会是想将你所掌握的有关特种作战的理论同机械化兵团作战理论结合在一起,创造出一支具有特种作战标准的机械化兵团吧?”

木村次武笑着摇摇头道:“司令官阁下说笑了,不可否认,在中日战争打响初期,我曾经动过这方面的脑筋,有时甚至有股冲动,想直接将这一想法上报给华北方面军最高长官。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具有足够的资源、人力和物力去完成有关这样一支部队的建立。但就现在的形势来看,这种想法多少显得有些不切合实际。自1937年起,这场战争我们已经打了整整五年,无论是资源、兵源、人力还是物力,都已经达到了相对匮乏的状态。如果在此时我再提出这一想法,无疑是给态势微妙的华北战局雪上加霜。我的想法是,如何将华北陆军的机械化兵团的战斗力提高到一个全新的层次?在此之前我曾做过一个数据报告,我发现在我军同八路作战中,敌我双方伤亡比例为9比1,也就是说八路需要用九名士兵的生命来换取一名日本士兵的阵亡,这种代价对八路来说无疑是沉重的。但我第一军同仁目前所要争取的则是如何将这一比例继续扩大,将现在的9比1扩大到15比1,甚至20比1、30比1。从宏观上来看,蒋先生的‘积小胜为大胜’和‘以空间换时间’的战略构思确实高明。中国地大物博,国土面积是日本的25倍,很难想象,如果再不加大针对我军大兵团和机械化部队战斗力的提升,光靠这步步蚕食,这场战争究竟要打至何年才能宣告结束?恐怕谁也说不清楚。但作为军事主官,我不得不为帝国军队的前途表示忧虑,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我们是否能耗得起这场战争?”

“木村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类似问题你向我提过不止一次,我一直记在心里。而且你也曾多次点明,希望改革华北陆军目前的战法,参考盟军在欧洲和北非战场上使用过的战略战术,以最快之速度有效提升我帝国军队的战斗力,这一点我也同样铭记于心。只是目前华北陆军高层暂时还没有引进新式战法的打算,无论是多田骏司令官的‘囚笼政策’还是冈村宁次司令官的‘铁壁合围’战法,都属于我帝国军队独创,而非盟军捉刀那种。我身为驻晋第一军司令官,需要考虑的事情有很多,也许你不相信,光是一个维护地方就够让我焦头烂额的了,更不必说加快速度改革华北陆军战法了。特殊情况下,我们无法在既定时间内完成某项工作也无可厚非,形势所限,现实并不如理想那般美好,有些时候我们也不得不去放弃某些东西,无论是从宏观还是微观的角度。但有一点请你放心,即使将来要承担责任,也绝不是你我,你明白么?”岩松义雄一边用绒布擦拭着镜片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

“将军的意思是说,上峰暂时并没有革新战术的想法,即使将来追究起责任,也是由上峰来担这个刚愎自用、不懂变通的罪名,而我们则可以置身度外?”

“是这个意思,革新战术战法对我军目前的情况来说是一个较为深远的话题,帝国军队已在战争的泥沼中陷得过深,此时如若对战法进行大幅度的变革,恐怕会引起蝴蝶效应,且存在一些深不可测的变数,这种变数往往会让理想适得其反。因此,我军此时拥有的战略战术还是以宜静不宜动为好……木村君,咱们换个话题讨论好不好?你是否可以就眼下战局做出某种分析,指出我军在战术配合上出现的某种漏洞?”

“司令官阁下,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倘若有一天我军要同支那军队展开决战,从战略学的角度来看,我军应首先采用怎样的作战手段为好?”

“当然是集中最强大的火力,在我军所有兵种的协同配合下对准敌人的防御薄弱点进行猛烈进攻。现任德军驻非洲装甲集团军司令一职的隆美尔将军就曾在任战术教官时所写的著作《步兵攻击》中提到:数量劣势之军可以采取更多地使用自己的武器,或者更加迅速地发挥强大火力的方式来压制数量优势之军……”

“既然如此,司令官阁下是否真正将此战略构思运用到实战当中来了呢?此次针对八路军敌后根据地的扫荡运动,我第一军之部队几乎派出了现役的所有兵种,如步兵、骑兵、炮兵、宪兵、工兵、山地兵、装甲兵和军医,可唯独有一个兵种被排除在外。我想请问司令官阁下,我们的航空兵在什么地方?整个第一军的精锐全部出动了,难道单独要他们置身事外,躺在太原机场的警卫站内看歌舞伎表演么?”

“对不起,木村君,这是我在指挥和调度上的失误,事实上我在战前是有将航空兵调往一线阵地上空的打算的,也许是因为战况愈演愈烈的原因,加上我这两天公务繁忙,有些昏了头,才把这事耽搁了。你说得没错,土八路在扎进深山后,我们的坦克战车就不再具有威慑力,唯有利用空军对其腹地进行火力覆盖后方显成效……”岩松义雄要通了拨往驻太原机场警卫站的电话,厉声命令道,“我是岩松义雄,我要你立刻通知在机场内待命的所有航空兵,要他们立刻放下手里的一切事物,以最快的速度登机起飞,目标涉县偏城镇,具体任务由飞行编队总指挥菅井中佐亲自下发,就这样!”

岩松义雄挂掉电话后,木村次武便从靠椅上站起身来,挺胸收腹立正道:“司令官阁下,既然飞行编队即将出发,我也该亲临一线阵地去观摩这即将到来的壮丽景象了。如果司令官阁下同意,我倒是可以指挥一支机械化部队去阻击八路的突围部队,毕竟我刚从吉野联队长那学到了一些有关机械化兵团之间战术配合的知识,正打算找个对手试试深浅……”

“你先去吧,木村君,如果情况合适,我会批准你带队阻击的。我想,再过不到五个小时,这场战斗的平衡点就要被我军强大的炮火所打破了。我有种预感,八路军内部的一两条大鱼也许将在我第一军的地空火力配合下葬身火海,八路军各主力部队也会遭受池鱼之祸,其元气势必遭到重创,如果能于此战中彻底击溃八路的精神和有生力量,我第一军在山西的敌后战场将永无后顾之忧!”

……

独立团围绕着涉县周边地带像只没头苍蝇般左突右撞,打到最后连坐标和方位都闹不清了,部队陷在一片深山内进退不得。周围时不时想起一阵枪声,但还没等你寻着枪声的源头便再次销声匿迹。杨龙菲有种不详的预感,他在心里暗骂道:这他娘的是怎么带的路?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从最初发起进攻的羊肠小道冲进了这一座座深不可测的深山老林里来啦?就目前所处位置来看,杨龙菲隐隐感到自己有股子被鬼子带进沟里来的意思。周围一片黑灯瞎火,连个具有分辨方向的树轮都没有,真他娘的晦气!

杨龙菲只要一发火,首先就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警卫连长史刹海无疑成了由他泄愤的工具:“史刹海,给老子过来……你他娘的是怎么带的路?刚才冲锋的时候数你们警卫连跑得最快,照着敌人的防御纵深就他娘的猛追,跟火烧屁股似的。你猛追猛打也就算啦,你狗日的倒是把路给带对了呀,本来路就不好走,天又黑,你个兔崽子倒好,直接把队伍给带到山里面来啦!”

史刹海一听就不乐意了,他脸拉得老长,极力埋怨道:“唉,团长,您说话可得凭良心呀,刚才冲锋的时候,是谁喊破嗓子嚷嚷着要我带队伍照着鬼子的纵深狠揍的?这突击命令可是您下的呀,我这可都是按照您的意思来的,咋这会儿又成我的过错啦?”

“放屁,老子啥时候下过这种命令?明明是你小子指挥不当,抱着挺机枪就啥也不顾啦,跟个苍蝇似的闷着头就往鬼子屁股后面撞!老子还没追究你的责任呢,你狗日的倒先一推四五六啦?你再敢跟老子抬杠,我他妈揍你……”杨龙菲暴怒道。

史刹海不识趣地笑道:“团长,您这可有点儿以权压人的意思,您不能仗着自己是团长您就欺负我们这些基层干部呀,您那身份往我们面前一摆,就是挨了揍我们也不好还手,这太不公平啦。要是职务扔到一边,咱一对一单练,您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杨龙菲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就要解皮带,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老子有心让他闭嘴吧,他他妈的还越说越来劲了,当着战士们的面儿就这么顶老子?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今天非得教训教训这个兔崽子不可……还未等他将腰带解下,负责清点人数的政委刘平便一个箭步冲上来将其拦住:“老杨,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史连长你也是,团长正在气头上,你拱这火干嘛?这皮带要真抽你身上就老实啦,难不成你还敢还手?有点儿眼色,别在火头上找骂!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跟团长要商量点儿事儿!”

刘平听后忙不迭地冲杨龙菲和刘平一阵点头哈腰,临走前还被杨龙菲撞了下肩膀,杨龙菲用忿忿的眼神瞥了眼同自己擦肩而过的史刹海,心说小兔崽子你等着,等战斗结束后老子再找你算账……

“都清点完啦?”杨龙菲开门见山地问道。

“都清点过啦,除去团特务连和二营三连那几个在今早突围时就被打残的连队外,其余连队的建制都基本完好,不过各部队所携带的那些重武器,像九二式重机枪和九七式迫击炮也大都在突围时被战士们遗弃了。没办法,这也不能怪他们,战斗打得太激烈,敌人在后面又死咬着不放,弹药也来不及补充,为了避免落队,战士们这么做也可以理解。我们现在的主要武器恐怕就是战士们手里各种型号的步枪和几挺轻机枪啦,战士们的士气虽然未受影响,可弹药补给却成了最大的问题,一旦和敌人近距离作战,我们恐怕连半个小时都撑不住,到那时只有跟敌人刺刀见红啦。”刘平回答道。

“得想办法先走出这座山再说,现在晚上看不出来啥,到了天亮就说不准啦。敌人要是发现咱们困在这座山里找不到出去的路,正好来个搂草打兔子,到时候咱们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全团都得他娘的被敌人当成兔子给宰啦!坐以待毙不是独立团的风格,这个关头也别想能有什么支援,全都打乱啦,就差不分敌我啦。娘的,老子还从未触过像今天这种霉头,让鬼子给老子带沟里来啦。我的想法是全团分成三队,从三个方向分散突围,这样把握性大一点儿,总有一两个队伍能冲出去。要是全团战士都朝一个点走,到时候出去的路没找到,人先累死啦,这种赔本不讨好的买卖咱不能做。”

“我同意,在这种情况下分散突围,冲出去的几率要比全团一块突围的可能性大得多。那队伍该如何分组呢?还有队伍一旦突围,该通过什么方式和对方取得联络?这是个问题,得好好讨论一下,总得有个目的地才行,不能再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啦!”刘平表示双手赞成。

“分兵的事儿好办,就按照之前的编制来,以营为单位,各连排迅速归建,侦察连暂时划到三营,由你和三营长全权指挥,侦察连里大都是具有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兵,地头也熟,关键时候能起大作用;团直属队编入二营,指挥权交由林参谋长和二营长代管;至于警卫连就跟着我和张副团长一块加入一营的编制,特务连那几个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的兵,我看你也别要啦,我把他们划到警卫连的战斗序列,一块并给一营。至于队伍间的联络方式,我看就免了吧。现在四处都在打仗,你就是对着头顶放上两炮我那也未必能听得见,闹不好还把敌人给引来啦。实在不行,咱们就定个集结点,我在天黑之前仔细研究过地图,在我们发起突围的方向附近应该有个叫百家镇的地方。虽说现在困在了山里,不过我想只要出了山,寻摸寻摸应该能找到这个地方。嗯,咬死啦,这就是咱们之后汇合的地点!”

“没问题,我立刻去三营下发这项命令……”刘平不折不扣地点头说道。

杨龙菲乐了:“真是怪啦,你老刘难不成也是个属顺毛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要是在刚来独立团那会儿也是这个态度就好啦,咱俩也不至于闹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刘平笑着反驳道:“什么话?还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说得我跟滚刀肉似的。不瞒你说,我这个人一身毛病,但有一点容不得别人做假,那就是我本人是最烦卖狗皮膏药的,有本事的人永远能获得我的尊重。你如果在指挥上出现失误的话,我会及时纠正,要是指挥得当,我也会举双手赞成,绝无二话……不然你以为呢?有事儿没事儿就跟你发难,我吃饱了撑的?咱八路军的伙食待遇还没好到这份上吧?”

杨龙菲坏笑道:“看来政委对咱独立团的伙食不太满意呀?没关系,等这次战斗结束以后,我找个时间给你好好张罗一桌,大鱼大肉随便你造,要是你旁边再坐个戴红褂头的小媳妇就更好啦……”

“去你娘的吧,老杨,你小子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咋的,才说上几句就又开始不着调啦?我说,该不会是你往那方面动了脑子,不好意思主动提出来,然后把这事儿放到我身上好过把嘴瘾是吧?”

“别扯淡啦,你也太小看老子我啦,老子是那种人么?咱在这方面向来讲究主动出击,还用得着在你狗日的身上过把嘴瘾?闲话到此为止,有事儿等突围以后再絮,各连队归建后立刻动身,趁着天黑赶紧往外走,等到天亮就麻烦了。”

……

正如杨龙菲所说的那样,仗打乱的不光只有他独立团,就连前两年被调到冀鲁豫边区决死二纵的老三团团长方罗成部,也稀里糊涂地带队进入到了晋察冀边区的三省交界处。战斗一直持续到午夜时分方才告一段落,老三团先头部队才暂时躲进了一座不知名的村庄内进行暂时的休整。

团部的参谋们铺开地图唧唧喳喳议论了许久也没有讨论出个结果,主要原因就在于队伍目前所处方位一直未能得到准确的判断。几个作图参谋众说纷纭,有人认为此处是位于晋察冀三省交界处的王家堡一带;有人则认为此地应该是位于辽县境内的栗城乡一带;还有的参谋却坚持己见认为队伍应该是误打误撞进了深山,从地图上看,部队目前所处位置应该是靠近阜平县的一座名叫歪头岭的山坳内……

在一旁抽着旱烟的方落成只感到耳边好似一群苍蝇嗡嗡嗡地乱叫,他露出一副极不耐烦的表情当即打断了参谋们的争执,一通臭骂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跟他娘的驴叫槽似的,吵什么吵?议论,议论个屁!一个个撅着腚眼望天———有眼无珠的,老子迷瞪一会儿也不行?吵、吵,都给老子滚!”

参谋们眼看团长发怒,只好识趣地向四下散去。副团长龚建林见状立马偎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团长,这是咋啦?我记得你得有半年多没发过这么大火啦,不就是一次反扫荡么?至于动那么大肝火么?鬼子是照瓢画葫芦,这么多年也没玩出啥新花样来,咱们早就适应啦。不就是被敌人包围了么?打出去不就是啦?”

方罗成缓和了下语气后说道:“照理儿说是没啥,像以往这种形式的扫荡运动,咱们大致也经历了得有几十次啦。可是这回的情况好像不太一样,我也说不上来是啥感觉,总觉得这仗打得有点儿不太对劲。按照原先的部署,咱们团应该是沿着同蒲路一直向西突围,现在可倒好,战斗打了一天一夜,最后连咱们团的参谋都摸不清目前的具体位置在哪儿,这可有点儿荒唐啦。最让我发愁的是怎么才能跟上级部门取得联系,哪怕是和旅一级或纵队级的首长联系上也好啊……唉,他奶奶的,老子真后悔以前打仗时没能缴获来个电台,现在就是想联系别人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现在还扎在这片鸟不拉屎的山坳里,连出去的路都找不到,真他娘的憋屈!你说,老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啥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龚副团长也开始犯愁道:“是啊,这次战斗打得确实有点儿问题。你看啊,咱们决死二纵在战斗打响前明明已经制定了一套相对完整的作战方案,各部队的突围路线也都是事先计划好的。可谁承想人算不如天算,鬼子的火力要比以往更加凶猛,敌人的围剿部队就好像一只铁桶似的把咱们包围在他们的封锁线内,要想撕开一道口子就必须付出巨大的伤亡,想要保存建制完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我刚才和柳参谋长清点了一下,这次战斗光是非战斗减员就超过了三十人,担任突击任务的侦察连伤亡过半,其余连队也各有损伤,这还只是今天一场战斗,往后的情况也许会更加糟糕,谁也把不清鬼子的脉,也不知道他们这次发的哪门子疯,跟一群恶狗似的,咬住了就没轻的,不扯几块肉下来似乎就没有松口的打算……”

“老龚,你刚才说这次战斗光是非战斗减员就超过了三十人,什么情况?你详细跟我说说。”方罗成问道。

“是三营的一个排,从排长到战士共三十七人全部失踪。我调查过,这个排在以往作战中的积极性就不高,从来没有担任为主峰任务,这次又集体脱离建制,我想不排除有叛逃的可能,咱们还要提高警惕,避免再度发生类似情况。”

方罗成瘫倒在几只沙包上,来不及擦拭满面尘灰的脸庞,便艰难地闭上双眼,咬着牙进入无声的深思。他的心里百味俱陈,除了对战斗前景的悲观外,还有那么一丝丝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苦涩。他在心底自嘲道:老子带了这么多年的兵,干了这么多年的团长,经历过大小上百场战斗,刀尖顶鼻梁上都没怕过,这回是咋啦?以往被当作是看家本事的游击战竟在此时变得不堪一击,娘的,一群玩鹰的老手反倒让鹰给啄了眼睛!还有那个已经和主力部队失去联络的排级编制,愣是在这次战斗中出现了集体脱离建制的现象,还一下跑了三十七个人?他奶奶的,这叫什么事儿?到底是士兵意志力薄弱、贪生怕死还是老子这个当团长的治兵无方?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还不够别人笑掉大牙的,尤其是要让杨龙菲那小子知道了,非得拿这个当笑话传得全师上下人尽皆知不可……诶,这老兄现在干啥呢?总不会混得跟老子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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