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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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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独立团政委刘平还未等天亮便带着警卫员赶往师部开会,巧合的是,今天还是杨龙菲出院归队的日子。两件事一冲突,二人便错过了一次最佳的见面机会。

为了迎接杨龙菲伤愈归队,副团长张山、参谋长林志国、政治部主任江东峰连同团部一众参谋和机要人员一个不少,悉数到村口迎接,排场着实不小。

杨龙菲轻车熟路地从马背上滑下,顺手便将攥在掌心内的缰绳甩到警卫员李神枪手中。副团长张山双手抱拳,乐呵呵地寒暄道:“唉呀,我的大团长,你可算是回来啦……”

“废话,我得回来看看你小子把队伍带的怎么样,你别以为我刚归队回来心情好就能放松戒备。我丑话说在前面,要是一会儿我发现团里的士气都被你这个代理团长给训没了,看我不揍你小子的……唉,我说,不是新调来一个政委么?咋没见着人呢?该不会还躺在被窝里睡大觉吧?”杨龙菲似笑非笑地说道。

“哦,新到任的刘政委一大早就去师部开会了,是师长亲自点的名,团级以上的政工干部基本上都去啦,新任政委刚从抗大调到一线部队,头次参加这种会议也不好迟到,天还没亮就走啦。不过我听师部派来的通讯员的意思,好像是要开一个紧急例会,我估计可能有仗要打。”

“打个屁,要打仗就该把我们这些军事主官都叫去,大家聚在一块好好商量商量,关他们政工干部啥事儿?还紧急例会?我看也就是个照常例会,师部那是看着这帮秀才们平日里太闲了,给他们找点事儿干。打个比方说,周围据点的鬼子伪军又开始下乡扫荡啦,阎老西又开始琢磨着怎么搞摩擦啦。唉,然后师部就以这个理由把这帮文人们都聚在一起,在会议上弄出一副很沉痛的样子,事后再传达个几点精神,传达完以后三人一小组展开讨论,交流经验,等师部首长看时间差不多啦,就摆摆手,行啦,今天就到这儿吧,时候不早啦,同志都累啦,准备准备吃饭吧……说是这么说,那也是师长给他们面子,他们还真以为动动嘴皮子就当打仗啦?裤裆里拉胡琴———扯淡!”杨龙菲毫不留情地回击道。

“团长,您可别小瞧咱这位刘政委,他可比之前那位肖政委资历要老的多,不到二十岁就是红四方面军的副团长啦,长征后期又当上主力师的师长,可以说从入伍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接手政治工作,我说句话您别不爱听,咱这位政委也是个打仗的好手,单就指挥能力,您和他可以说是平分秋色,算得上是半斤对八两。”

杨龙菲一逮着张山的口误便咄咄逼人道:“是么?听你这么一说这位新到的政委还真不是靠卖狗皮膏药起家的?那你说说,我跟他谁是半斤、谁是八两啊?”

“嗨哟,团长,您就别再这上面较真啦,我这不是跟您打个比方么?”张山赔笑道。

“打个比方?我看不像。我说我大清早右眼皮老跳呢,闹了半天是身边的人当了叛徒。你小子,向来立场都不坚定,改天抽时间我把你推荐到师部教导队去,让教导队的同志好好给你上节课,最好能把你安排到师部后勤处去喂猪,让你狗日的没事儿也沉淀沉淀,别一天到晚净拍领导的马屁,话又说回来了,拍马屁你小子都拍不好……”

自打回到战斗部队,杨龙菲的心情就是一直处于亢奋状态,久违了将近半年的军事生活,这心里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尽管四个多月的养伤生活过得足够安逸,可这并不是杨龙菲想要的,比起被一群黄毛丫头围在中间咿咿呀呀的,倒不如拎支枪上战场和鬼子玩命痛快。可他的好心情很快就被一股极不和谐的景象打破了……

迎接队伍将杨龙菲簇拥在人群中间,大家伙嘻嘻哈哈地往团部走去。正在这时,一支由十名战士组成的纵队突然出现在杨龙菲等人的面前。为首的领队下意识地冲杨龙菲等人做了一个深深的鞠躬,并用日语向他问好道:“长官好!”

杨龙菲的笑容凝固了,他怔在原地还没等回过味儿来,剩下九名八路军战士便齐齐鞠躬,异口同声地喊道:“长官好!”

杨龙菲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心里直犯嘀咕:他娘的,这是日本兵?咋还穿着八路军的衣服?谁把他们收进来的?

杨龙菲扭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团长,这事儿您还真不能怨我。上个月我带队伏击了鬼子建立在西山的一个据点,俘虏了十个鬼子和一名日本军医,我派人把俘虏送到师部,结果没过多久师部又原封不动地把人给我退回来啦……哦,那个日本军医倒没给我送来,听说师部把那家伙派到了师野战医院去当主刀大夫。听教导队的同志们说,这十个日本兵经过半个多月的改造,不光为之前做过的坏事悔罪,还联名要求参加反战同盟,和咱们八路军同甘共苦。最后,教导队的同志问他们想去哪个部门工作,结果这几个小鬼子还真不含糊,声称除了一线作战部队外,他们哪都不想去。最后由师部拍板,把这十个人又重新分到了咱们独立团。得,这几个小鬼子一来,咱们团又壮大了,硬是多出了一个班的建制。”

“你小子真是脱裤子放屁找啰嗦,当初我是怎么说的?凡是遇到日本人,甭管他投降不投降,先剁了他狗日的再说。咱们独立团自成立那天起,就没有留下俘虏的规矩,尤其是日本俘虏!咱们身边多少老战友都倒在这帮混蛋刀下,你小子心里是没数还是咋的?现在可倒好,留他们一条命不说,还得养着他们,吃的喝的还都不能落下,真他娘的拿老子这是养猪班啦?”

“团长,您这不能把屎盆子全往我一个人脑袋上扣啊,肖政委当时就在旁边看着,况且那小鬼子白旗儿都准备好啦,在这种情况下我要再把他们干了,那政委非去政治部打我小报告不可。我可没您那么大面子,同样的事儿放我身上,枪毙三回都够啦。”

“那就更该杀啦,这小鬼子连点儿军人的血性都没有,咋一被俘就投降呢?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将来闹不好有一天就又逃回他日本天皇脚底下述职去了,要真有那么一天,你小子就是从犯,老子非毙了你不可……”

一众人很快便走近了团部的训练场,警卫连连长史刹海正站在一棵松树下监督战士们训练。从士兵们的嘶吼声中不难听出,独立团的士气和威风依然不减。今天的科目是刺杀训练,战士们人手一支木枪,在面积不到三百平方米的空地上进行格斗厮杀,场面格外壮观。陷入“混战”的士兵可以说是拼尽了全力,他们把战场上那套毫不保留地融入到训练中去,出手便是杀招,但在击打过程中又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力道,努力把传给对方的伤害降到最低。

杨龙菲一看眼前的背影就认出来了,他大吼一声道:“史刹海!”

说是在监督训练,其实心早已不知飞到哪去的史刹海猛地一哆嗦,他转身前心里还嘀咕着:这声音咋这么耳熟呢?

“唉,团长,您出院啦?嗨,您可算是回来啦,可想死我们啦!”史刹海惊喜地叫了起来,他飞速地跑到杨龙菲面前,立正敬礼道,“报告团长,独立团警卫连连长史刹海正带领全连战士进行刺杀训练,请您指示!”

“没指示,稍息吧……咱哥俩儿才几个月没见,你小子进步不小嘛。我在医院里都听说啦,这段时间但凡有场战斗,你们警卫排总要冲到队伍最前面,抱着挺轻机枪就敢往前冲,只认衣服不认人,见到敌人就搂火,打到哪儿算哪儿。几场战斗下来,你小子也成功臣啦。要不是冲你小子身上那些伤疤,团里也不可能把你们警卫排扩编成警卫连呀,你小子这也算是火线提干啦,你他娘的活得挺滋润嘛。”杨龙菲乐呵呵地调侃道。

“咳,凑合活着呗。团长,您了解我,我是泥腿子出身,大道理不会说。可有一点,只要枪炮声一响,您看着,是不是我们警卫连冲在全团最前面,这还是当年我从29军大刀队学来的。咱别的本事没有,唯独看见小鬼子就眼红,大刀片子往脖子上一架,砍掉一个鬼子脑袋咱就赚一个,死了咱也不亏呀。”史刹海中气十足地回应道。

杨龙菲满意地点点头:“这话我爱听,往远了说我是团长,你说我的部下,多砍几个鬼子脑袋孝敬孝敬老子那是应该的。往近了说,咱俩是老乡,正经从四九城里出来的,你小子要是一听见枪炮声就跟虾米似的躲在工事里不出来,那可够给29军和老子我丢人的……”

“不瞒您说,团长,我们警卫连最近又出来一个打仗的好手,是我最近才发现的,身手不错,对火器也不认生。您要有兴趣,我给您引荐引荐?”史刹海笑着问道。

“嗯,你史连长相中的人肯定不是废物,既然咱们团还有个别高手,那就把他叫过来吧,正好我也认识认识。”

史刹海回身猛地一甩手道:“钟北山,过来!”

不到二十秒,钟北山便翻过了训练场外的那座小土坡,跑到杨龙菲等人面前立正敬礼。起步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杨龙菲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名叫钟北山的士兵,此人生得一张国字脸,深深的法令纹从两侧鼻翼一直渗透到下巴。个头足有一米八高,身材削瘦却不显得孱弱,单薄的军装依然无法掩盖他身上健硕的肌肉,尤其是他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杨龙菲是个善于观察细节的人,他发现钟北山手上的老茧与常人不同,这些茧层似乎都是在愈合后没多久便被再次磨烂。就他手上这些老茧便可充分证明一件事,此人肯定不是刚入伍的新兵,他的军龄起码要在四五年以上。

“你就是你们连长说的那个武林高手?我看你不像新兵,参加八路前是不是在别的部队干过?”杨龙菲开门见山地问道。

钟北山挺直了腰板回复道:“长官圣明,我入伍前曾在晋绥军骑一师当过几年兵,后来部队在战斗中被敌人冲散了,这才改投的八路军。”

杨龙菲若有所思地说道:“混得不错嘛,骑一师可是傅作义手下第七集团军的一张王牌,听说能有资格进骑一师的都得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唔,这么说来你之前是骑兵?”

“不错,我之前是骑兵,不过,那些都是老黄历啦。自抗战爆发以来,骑一师就不再是抗战前的骑一师啦。忻口战役时,日军还不到四千人的一支野战联队就把号称有两万人马的骑一师冲了个七零八落,部队建制残了不说,全师旅以下军官全部阵亡,师长和参谋长也身负重伤。要不是因为这,我也不会来参加八路。”钟北山苦笑道。

杨龙菲左右摆头看了看张山和史刹海后,饶有兴致地问道:“听你这意思,好像还不太情愿参加八路?不过这也不奇怪,基本上所有参加八路的国军士兵起初都是这种想法。我承认,这儿各方面条件比不上国军是事实,我们这儿吃得不好,缺衣少粮不说还没饷钱,来回出入也不方便。不过慢慢都会好的,人嘛,只有享不完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适应了也就好啦。唉,有件事儿我不太明白,你说你是在忻口战役时,队伍被鬼子冲散后才脱离编制的。那你中间这段日子都去哪儿啦?忻口战役结束到今天都快四年了,你现在才来参加八路军,中间该不会跑回家抱孩子去了吧?”

眼见钟北山垂下脑袋一言不发,杨龙菲又表示同情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既然你有什么难言之隐,那我也就不强逼你说啦。我听你们连长说你身手不错,我倒挺有兴趣。老实说,能被你们连长看上的兵还真没几个,看来你小子确实有点儿真本事。怎么样?哪天有空也露几手给我瞧瞧,都说人嘴两张皮,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啦。”

钟北山一听这个立马又来了精神:“这个没问题,只要长官有兴趣,我随时候教!”

吃过午饭后,杨龙菲和张山又在屋内摆起桌子小酌起来。为了庆祝团长伤愈归队,团部的炊事班长老季特别准备了一盆水煮花生,虽说不是啥大菜,但给团长打发时间用也足够了。

军人之间除了叙旧情外,总是避免不了有关军事问题的讨论。酒刚喝到一半,张山的脑子就有些晕乎乎的了。他这个人有个毛病,平时闷在肚子里的话总会在醉酒后不经意地从嘴里冒出,而且一吐露就肯定没个完,除非是他自己架不住酒劲儿晕了过去,放才作罢。

席间,张山向杨龙菲说出了自己最近才萌生出来的一些想法。老实说,他不太看好八路军目前的发展趋势,主要还是由部队扩编所引起的一系列问题。

第一,八路军近几年招兵买马的速度之快,已经超出了最初的设想。仅仅三年多的时间,八路军就从抗战初期的三师六旅十二团扩编到了目前的一百多个团。虽然招兵形势十分喜人,可同时也埋下了不少隐患。那场刚刚结束的百团大战虽说是打得轰轰烈烈,把日军后方搅了个天翻地覆,不得安宁,可归根结底还是场敌后作战。经过这几年跟日军的较量,八路军初期的那部分具有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兵几乎是死伤殆尽。新兵军事素质本身就赶不上老兵,再加上各方面的训练也跟不上趟,无论是单兵作战能力还是部队协调能力都是需要时间来调整的。可敌人能给我们时间么?小鬼子巴不得趁此机会给八路军的有生力量以致命打击。一旦鬼子下乡清扫,队伍肯定要吃大亏。抛去所谓机动部队和火力援助不谈,就是最后那二百米之间的硬功夫,咱八路军也未必能占得上风。鬼子的训练不知道比咱强化多少,一旦针尖对麦芒,恐怕就只能使用人海战术了,那将是用一堵堵肉墙咬牙杀出来的一条血路。

第二,由于大面积地招兵买马,八路军内部逐渐会出现兵员军事素质和文化程度上的巨大差异。这种差异平时会不显山不露水地蛰伏于无形之中,可一旦战斗打响,一切问题都会暴露出来。假如你让一个没有学习过文化,也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的农民担任某个连队的指挥员,他该怎么办?是一股脑地把全连战士一次性全部撵出工事向敌人的防御重心发起攻击,还是梗着脖子蹲在沟里当缩头乌龟?总而言之一句话,随着部队的逐渐壮大,一系列需要考虑的问题也随之而来,不理不睬将来早晚有吃亏的时候,考虑完后不落实、不制定出有效的处理方针照样白搭,想想就让人头疼。

对于第二个问题,杨龙菲不置可否。但对于第一个问题,杨龙菲同样是深有感触。不知道哪位军事家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战争就是一台巨大的绞肉机。在自身装备原始落后,兵员军事素质极低的情况下,要想和与自己实力悬殊的敌人正面对抗,只能依靠人海战术一步一步向前推进、向前蚕食。不管你有多大能耐,你就是孙猴子下凡你也挡不住日军轻重机枪、迫击炮组成的密集火网。平心而论,杨龙菲不爱考虑这方面的问题,他是个图省事儿的家伙。要在以前,有人向他提出这个问题,他总会把球踢到别人身上,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去去去,别问我,去问师长、旅长去……”。可现在看来,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上级每天也有自己的工作,不可能总为自己考虑。如果不趁早解决这个隐患,将来一旦和鬼子发起决战,非吃血亏不可!

“这样吧,从明天开始,咱们陆续召回一部分连队,由警卫连和直属队进行一对一教学,为期一周,咱们给他来个突击恶补,争取在一星期之内把每一名基层战士的军事素质提高到相同水平。练瞄准射击咱还缺点儿本钱,可要换成刺杀和格斗,那咱可是手拿把攥的。嗯,就这么办,其他事儿都暂且搁到一边,先组织起来各连队战士们的训练科目,从明天起,只要没有作战任务,就把所有工作都放在训练上,咱也不练别的,就练那最后二百米的硬功夫!”

“没问题,团长,只要您拍板,我这心里就有底啦。没说的,坚决完成任务!”张山红着脸一口应允道。

杨龙菲一脸坏笑道:“你小子别净拣好听的话哄老子开心,日本俘虏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一码归一码,你小子最近给我老实点儿,别有事没事儿就在老子面前晃悠,把老子惹烦了,就把你小子踢到那几个鬼子堆里去给他们当班长。没事儿的时候你也给他们上上课,你狗日的得从思想上去改造他们,最好能把他们改造得……就是他娘的日本天皇站在面前,这帮小鬼子也敢一刀劈过去,这才叫本事!”

俩人正你一杯我一盏地喝着,从师部开会完回来的刘平便掀开门帘走进屋子,眼神“嗖”地一下便和正盘腿坐在炕上的杨龙菲“碰撞”上了。刘平观察了一下此人的大致面貌:五官算不上精致却也出落得甚为大方;那双如同“鹰隼”般凌厉的眼睛同样用一种疑惑的态度瞪着自己;黝黑的皮肤显得有些粗糙,脸颊上还有几道尚未痊愈的疤痕,好像是弹片划伤后造成的贯穿伤,微微向上扬起的嘴角似乎是在向自己做出某种示威……

张山一见到刘平,酒便醒了一半,他拽了拽刘平的衣襟亲热地介绍道:“哟,老刘,这么快就回来啦?来来来,坐,我给你让个位儿……介绍一下,老刘,这位就是咱独立团杨团长……唉,团长,这就是咱独立团新到的政委刘平,当年我在四方面军的老战友……”

杨龙菲冷冷地注视着面前这位新到任的政委,眼神中充满着轻蔑。他心说师长对他挺够意思的,刚出院就给他换了个搭档。前任政委肖致远就是个特别热爱教书的主儿,以前动不动就喜欢给自己上课,三天两头还要给自己灌输一下上级传达下来的几点精神,要么就带头重温一下党的光荣历史和发展历程。自己纵然是再不耐烦也要摆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不然对方会絮絮叨叨地在他耳边嘟囔个没完。这回可倒好,刚送走一位教书先生,又请来了一个黑脸张飞?眼前这小子从上到下怎么看都像个师爷,从内到外大有要骑在自己脖子上拉屎的意思。这还了得?改天抽时间都好好跟这小子说道说道,不然这家伙会把老子当成软柿子捏。

刘平也看出了杨龙菲眼神中的不善,他在心里冷笑着说,看来师长真是给自己找了份好差事,眼前这位未来的搭档无论是眼神还是举止动作都不像是个好相处的人。师长临走前让自己学习一下中庸之道,好将自己和这位搭档的脾气中和一下,可依目前来看要想达到此目的绝非易事。看来,自己以后和这位团长有的架吵了……

想归想,但出于礼貌,刘平还是主动向杨龙菲伸出了“友好”的右手:“杨团长,久仰大名,我是独立团新任政委刘平,是你今后工作的搭档。初次见面,今后如果我的工作做得有哪些不令人满意的地方,还希望杨团长能多些指点。”

杨龙菲与他握手的同时还象征性地晃了几下,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道:“刘政委客气啦,指点谈不上,相互理解吧,都不容易。既然上级把咱们拢到一块,那也算是缘分啦,不管怎么说,咱还得给上级首长点儿面子,不然外边人就会说我杨龙菲不识抬举啦。”

刘平冷笑着问道:“唔,听杨团长这意思,好像不太欢迎我刘某到独立团来嘛?”

“既然刘政委喜欢开门见山,那我也就没必要掖着藏着啦。不瞒你说,是有那么点儿意思,不过这不是针对你一个人。你要想问我原因也很简单,我这人从小比较皮,最烦被别人管着过日子。没办法,老毛病啦,改不了也不想改,刘政委要是能适应最好,要是适应不了,咱们就只好生意不成仁义在啦,尽量别伤了和气。”

“我听出来了,杨团长是想告诉我来的时候不对,想赶我走,是这个意思么?”

“哟,政委同志要是这么想就有点儿让我杨龙菲难做啦,千万别误会,我不过是说说心里的想法罢了。第一,你是师部调到独立团来的,就是真要走也得得到师部的批示才行。第二,我个人对你没有任何成见,只是类似这种事儿见得多啦,中间也吃过不少哑巴亏,就怕老天爷不开眼,再给咱来这么一出。举个例子,这就好比两个人在一块做生意,本钱、门路都是我一个人弄来的,你既没出钱也没出力,咱也就不说啥了。可等生意红火以后赚钱了,你朝背后给了咱一刀。嗯,我是好脾气,挨了一刀不死算咱命大,可我心里难受呀。这年头老实人不长命呀,人人心里都有那么点儿小九九,咱就是再有牺牲精神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不是?政委是明白人,应该听懂我意思了吧?”

刘平点头表示理解地说道:“大致明白了,杨团长这是想通过另一种方式警告我,让我做好本职工作,凡事事先分工好,以免越了界,是这样吧?”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不过政委同志用词不太恰当,你我是平级,又是今后工作上的搭档,说警告就有点儿严重啦,顶多就是善意地提醒,毕竟今后是要长期合作的,有什么话总憋在肚子里总不是那么回事,还是说明白了好。”杨龙菲说着就又将酒盅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刘平意味深长地回应道:“恕我冒昧,既然是工作就自然避免不了麻烦,刚出厂的武器需要磨合,刚凑成对儿的搭档同样不能免俗,要我说摩擦是难免的,关键在于搭档之间该去怎样处理摩擦。我是做好这个准备啦,离开师部前,师长还送了我本《中庸》,回头杨团长要有空的话也可以借去读读。如果读完书以后还不能适应现状,那我就只好建议上级把咱俩的职务调换一下了。说句心里话,这还是我头一回担任政工干部,比起处理政务,我还是喜欢带兵打仗。要是杨团长愿意成人之美,我倒是很乐意帮你代劳这军事主官的差事。”

“不好意思,我暂时还没有让贤的打算。等我哪天干八路干烦了,想回老家去种我那二亩薄田啦,到时候刘政委再想接班,我绝无二话。至于那本天书,咱还真没啥兴趣,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去庄稼地里听蝲蝲蛄叫,你发我本连环画倒差不多……”

张山眼看气氛有些紧张,立马夹在两人中间和起了稀泥道:“咳,这头回见面屁股还没坐热,咋就先杠上啦。收了吧,收了,都不是外人,将来还得一口锅里吃饭呢。来来来,老刘,我给你们倒酒……”

……

岩松义雄中将扶了扶眼前的镜框,一双眼睛全部集中在面前那副巨型军事地形图上,尖锐的目光聚焦在图上一角,赫然写着两个大字:辽县。

“穷追猛打了接近四年,八路军总部驻地几乎换遍了太行山的每一处角落。这一次,他们居然跑到了辽县。木村君,你能确定八路军总部驻地就设置在辽县一带么?”岩松义雄幽幽地问道。

“是,司令官阁下,我能够确定。电波和信号就是以辽县为中心,继而向四周密集传播的。况且该地也是宏信上士潜伏的地点,我敢以项上人头做担保,八路军总部驻地就在辽县无疑。”木村次武斩钉截铁地说道。

“既然如此,我看是到了可以向多田骏司令官汇报情况,申请‘C号作战’提前实施的时候了……”岩松义雄转身走向办公桌,他拿起话筒后说道,“……喂,帮我接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我找多田骏司令官……司令官阁下你好,我是驻晋第一军司令官岩松义雄,很抱歉,打扰您休息了。我有重要军情向您汇报……是的,已经露出了马脚,八路军总部驻地已基本确定,就在晋中地区的辽县……说得没错,在山西广袤的黄土高原上,辽县不过是一处极不显眼的小地方罢了,在整个华北地区军事地形图上更是无法找到此地的位置,它太渺小了。准确地说,此处位于晋中东南部,暨太行山主脉中段西侧地区,夹在和顺、榆社、武乡和黎城之中间地带。我的想法是,一旦正式启动‘C号作战’,最好是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派出航空兵首先对辽县地区进行一次大规模的空袭。事后,将由我第一军同仁唱主戏,对辽县展开一场‘九路围攻’。当然,此战的规模应是空前的。我将直接指挥驻临汾、阳泉、潞城等地县的我军主力和皇协军部队,配合我第一军主力展开行动。届时,我将亲临战斗一线,去观摩这一盛况。幸运的话,也许我能为司令官阁下送上一份大礼……嗯,什么?司令官阁下,恕我直言,既然华北司令部高层已经制定好了针对八路军总部的作战方案,那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斗。战机稍纵即逝,临阵换下华北方面军统帅之职位,实乃兵者大忌。鄙人斗胆问一句,是否可以请示一下西尾寿造大将,暂时不要对华北战区进行人员调动,值此关键时刻,一名佐级军官的调动都有可能会改变战斗的局势,更不必说是更换华北方面军最高长官了。我恳求中国派遣军高层能够慎重考虑这一问题……嗯,好的,我明白您的意思。好的,您保重,无论有任何消息,您都可以直接找我,我随时恭候。好,司令官阁下保重,我挂了……好,再见……”

木村次武颇有些疑惑地问道:“司令官阁下,从您和多田骏司令官的通话中,我仿佛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莫非华北方面军高层形势有变?”

岩松义雄扣掉电话后瘫坐在靠椅上呆滞了半分钟后,脸色凝重地说道:“情况可能会有些变化,据多田骏司令官所说,西尾寿造大将对他近来的工作颇为不满,不光是华北一隅的政务和治安情况,还有我华北方面军针对支那政府军下辖各地方部队所制定的战略方针,派遣军高层都颇有微词。我想如果按照正常的手续,华北方面军司令官之职很有可能会在下个月中上旬易主。”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倘若统帅部这一决定无法更改,那么取代多田骏司令官的将会是谁呢?换句话说,在同级别的将军中,谁最有资格,或者说谁最具备接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的条件?”

“……前任第11军中将司令官———冈村宁次。”

木村次武听后表面看似波澜不惊,心中却是一阵波涛汹涌、此起彼伏。他用一种怀疑的口吻反问道:“可据我所知,冈村司令官对大本营总参谋部裁定的‘限制广大作战区域’的战略方针并不赞同,并多次在总参谋部的高层会议上当面反对和驳斥。尤其是针对由总参谋长板垣征四郎大将主持的‘对华诱降政策’,更是将其批评得一无是处。平心而论,这是一个敢于说实话的将军,在我们日本当代军界中,能有这份魄力的高级将领实属凤毛麟角。可是反过来说,冈村司令官的直率却得罪了不少军界同仁,因此它并不是一位讨喜的将军。试问如此性格之人,西尾司令官和板垣参谋长是否会安心用他替换掉在华北主政两年之久的多田骏长官?”

岩松义雄缓缓从靠椅上站起身来,顺手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用一种长者自带的教育口气,不紧不慢地说道:“木村君,从你刚刚所说的话就不难看出,你的思想已经出现了偏差。你要时刻记住一点,虽然西尾寿造大将是目前中国战区的最高长官,但你不要忘了,最高长官的背后是何许人物?是天皇。如果是天皇想要嘉奖或者惩罚某个人的话,就算是首相也无权插手。实不相瞒,我在参谋总部有位昔日的旧识,就在最近他曾在电话里告诉我说,如果不出意外,冈村宁次最近一段时间就会晋升为陆军大将。至于其他无需多言,聪明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天皇陛下在背后一手操盘后作出的决定,随之而来的就是华北方面军最高长官的宝座。”

“那么司令官阁下,我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已经确定了八路军总部的位置,倘若‘C号作战’不能按照预计时间准时启动,我将亲率我手下特工部重新渗透至八路军总部腹心地带,对其实施致命打击!”

“木村君稍安勿躁,此事关系重大,还有待斟酌。这样吧,特工部前些天长途跋涉开展侦查任务时辛苦了,这几日你们好好休息,不要再劳心上面的事了。我会尽快向上面做出一份详细的报告,争取‘C号计划’能够如约进行。如果天不遂人愿,那也只好将该计划搁浅。没办法,在权力和政治面前,我们唯有让位与服从,否则……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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