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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踏踏踏……
马蹄声穿过积雪，快速奔来。
雪地里，长长的士兵阵列逶迤前行。
“昨日还是风雪，今日我等出动，天便晴了，此为吉兆，正是天助我等！诸位兄弟！都打起精神来，济南镜湖的兄弟在怨军的猛攻下，都已支撑数日，我军猝然杀到，前后夹击，必能击溃那郭药师！走啊！只要胜了，军功，饷银，不在话下！你们都是这天下的英雄。”
队伍中列的雪坡上，骑着战马的将军一面前行，一面在为队伍大声的打气。他虽年纪不大，但有武学的功底，内力迫发，声如洪钟，再加上他身材魁梧，为人正气，一路呼喊之中，令人极受鼓舞。
德州和临清的勤王师，已经在王禀和刘光世的率领下像济南压了过来，军中不乏积极求战之士，为首的名叫杨再礼的将，便是其中之一。
高阳县一战，麟州火山军两万人折戟陈沙，老将杨帮麒战死沙场，少将军杨再礼率残军退守德州，一直一来都在积极的收拢溃军，图谋与女真鞑子再战，好为父报仇。
杨再礼率领麟州火山军残部一路行进之中，逐渐的有股的军队来投，逐渐合流之后，整个队伍更显慷慨激昂。郭药师将怨军集中到镜湖这边，惨烈却能有来有往的战事，实在是令许多人吓到了，但也令他们受到了鼓舞。
哨探带来的消息令得杨再礼沉默了片刻，眼下已经是镜湖之战进入白热化的第六日，在先前的消息中，守军杨崇明一方与怨军你来我往的交手，怨军使用了多种攻城方法，然而杨家军在火器的配合与辅助下，始终未被怨军真正的攻入营墙当中。想不到到得今日，那牢固的防御，终究还是破了。
当然，木墙而已，堆得再好，在这样的厮杀当中，能够撑下去五天，也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事情，要心理准备，倒也不是完没有的，只是作为外围的同伴，终究不愿意看到罢了。
镜湖外围，雪地之上，郭药师骑着马，远远地望着前方那激烈的战场。红色，白色与黑的三色几乎充斥了眼前的一切，此时，兵线从东南面蔓延进那片歪歪扭扭的营墙的破里，而半山腰上，一支预备队奔袭而来，正在与冲进去的怨军士兵进行惨烈的厮杀，试图将突入营墙的锋线压出去。
“他妈的”站在高台之上的杨崇明用力的捶击地面，“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孟良听到了他的低声抱怨：“什么？”
“不是古代军队死伤一成，就要崩溃的吗，现在死多少了——”
连日以来的鏖战，怨军与杨家军之间的伤亡率，早已不止是区区一成了，然而到得此时，无论是交战的哪一方，都不知道还要厮杀多久，才能够看到胜利的端倪。
但在这一刻，外围围墙这片地方，怨军的力量，始终还是占据上风的。只是相对于杨崇明的抱怨，在怨军的军阵中，一面看着战事的发展，郭药师一面念叨的则是：“还有什么花招，使出来啊……”
这数日以来，怨军在占据了优势的情况下发起进攻，遇上的新奇状况，却委实不是第一次了。
在榆木炮的成排封锁，弓箭收割、重骑碾压之后，对前锋的打击但也仅仅如此了，如果只是这样打下去。前锋的一万人，根本就不够在镜湖这一片耗。尤其在炮火、重骑的威胁下。人员劣势、战意也未必爆棚的情况下打的攻坚战，一旦硬碰，怕是会都埋在这里。
郭药师来得太快，方才改变这一状况。他的陡然出手，实实在在地表现出了作为名将的品质。在短短时间内认清火器的局限，以火箭作为压制，而后让冲锋的士兵彼此拉开距离，到了木墙之下，方才发起强攻。一轮不行，立刻退走，在短时间内，委实令得杨崇明一方，有些左支右拙、手忙脚乱。
第一门榆木炮在战场上的发射中炸膛。郭药师由此展开了更大规模的轮番进攻，他的兵力充足，可以用更多的消耗，来挤压榆木炮的发射极限。而由于忽然的意外，杨家军一方。只得减少了榆木炮的使用，一时间，战事开始往怨军方面倾斜。
但是没有人的战争智慧，是专门为了应付常理之外的。当杨家军的守军对榆木炮的安放、发射做出调整之后，大量增加了杨家梨花枪的使用率，杨家梨花枪的发射、尤其是怨军处于攻城状态时的齐射，剧烈的声光效果仍旧会对对方的战意产生极大的影响，郭药师指挥下的数度强攻、怨军第一次攻入营墙，杨再兴率领精锐加入战斗，同时让百余重骑兵下马，以铁甲的优势对突入营防的女真士兵展开屠杀。纵然在有火箭压制的情况下，仍旧被榆木炮窥准时机的发射给硬生生的打散。
他随后改变策略，开始对东面城墙做大规模的单点突破，选取的方位，就是曾经有八百人被杀的那一段。
当初为了诱使进攻军队选择这里做突破点，这段营墙外围的防御是稍微薄弱的。然而在三万大军的集结下，郭药师已经不用考虑那百余重骑的威胁，这里就成为真正的突破了。
此后双方便是一直的斗智斗勇。怨军的士兵战力确实是高于杨家军的，并且人数多达三万六千之众，这是巨大的优势，但相对而言，兵法变化上，受到北面的影响，郭药师的战法长处主要是扎实而并非多变。
而杨家军一方，孟良作为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让他提刀砍人确实有点难为人了，但是战争的智慧确实无人可及。大量确实可用的士兵充填入这片的防守体系，扎实的防守安排中，配合榆木炮和杨家梨花枪的灵活支援。纵然单兵的力量比之怨军士兵稍显逊色，但他仍旧在这战场上第一次的发挥出了毕生所学，一次次的反扑、支援、对战场情况的预判、计谋的使用，令得杨家军的防御，犹如坚不可破的铁牢，郭药师扑上来时，确实是被狠狠的崩掉了几颗牙齿。
在这样的战局中，双方的心中，也都在累积着莫大的压力。这场战斗就算从一开始就显得惨烈，如果要结束，也绝不会是某一方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为收尾。
郭药师毕竟是降将，怨军本身的实力是他的立身之本，他出手果决，对于镜湖的进攻力以赴，这是为将之道，但必然有一个战损的心理预期，是他所承受不起的。对于孟良，杨崇明等人来説。等待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心理预期。在这个战场上，一旦打破郭药师部队，宗翰无论怎样强悍，可能都得撤兵。
而在郭药师一方，镜湖的杨家军比起宋朝的许多部队都要强悍，但毕竟也只是宋朝的军队，这支军队也会有一个战损的心理预期。一旦战事的惨烈程度真的过了线，军队是一定会崩溃的。而一旦崩溃，开始出现混乱，镜湖杨家军面临的，就会是屠杀和碾压。
双方几乎都是在等待着对方的崩溃点出现。
但这一次，双方似乎都超乎想象的顽强。
有些东西，无法准确估算，但杨崇明等人这边，多少有些猜测的。怨军的伤亡，此时也已经到达将近两成，有超过六千人或死或重伤，到得此时，已经不能参与战斗。郭药师的肉痛是可想而知的，但他对于这场胜利愿意付出的代价到底有多少，仍旧令人难以清楚。
“还有什么花招，使出来啊……”
在战场边缘看着远处营墙破的激烈鏖战，郭药师几乎是下意识的念叨出了这句话，营墙内的高台中，杨崇明听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看看远处瞭望塔上的一道人影，也终于咬了咬牙：“可以了。”从怀中掏出烟花令箭来。
现在怨军攻入了外围营墙，也就意味着已经正式踏入天门阵火阵的范围，杨帮乂抬头看见了烟花，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狠狠的劈了下去。
嗖的一声，远远的，郭药师、张令徽等人看着一道光柱升上天空，他们头皮一阵发麻，张令徽当即喊道：“回来！”
郭药师却猛的一挥手：“弓箭手压上！骑兵压上！强攻接应——”
他没有下达撤离的命令，但当然，这样的反应，终究已经晚了。就在营墙破内，震动忽然从地下传来，热浪混合着光芒翻滚着地层，犹如煮开了泥土一般——那是一条宽达丈余，长约数丈的土地范围，此时已经挤满了往里面冲的人群。
爆炸将鲜血、泥土和肢体掀飞在天空中，形成一条如血肉屏障般凄美的帘幕，石头带着碎肉往四面八方飞散。这是一道在破内排成三列的石雷阵同时爆炸的效果，它们在这片地下已经静静地掩埋数天，杨崇明等人曾经忐忑于它们的引线恐怕会失效，但好在这段时间对火器的研究终究是有成果的。
这突然的爆炸在战场上造成了**十人的伤亡。但最重要的是，它挡住了进入防御圈的进攻者们的后路。当巨大的爆炸声传开，冲进营墙破的近八百士兵回头看时，掀起的泥土血浆犹如高高的帘子，截断了他们与同伴的联系。
纵然可能只有片刻，造成的心理压力，也足够大了。
郭药师远远地看着这一切，面色颤动，张令徽则已经目瞪呆。
“杀了他们……”营墙之中，杨再兴半身染血，面容凶戾，扶着一个同样半身是血的战士，正在举枪大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天幕之下，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