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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金光四溢的晨光里，漫天的风雪止了，积着厚雪的大雪白得耀眼，使人不能久视。
在石砌的河堤上下，一直延伸出去两三里方圆，都是女真骑兵、杨家军以及皮室军厮杀的身影。那白的雪、黑的甲衣、红的血以及闪着银光的利刃在晨光下，都格外的刺眼。
饥肠瘪腹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强行奔袭了一夜，女真骑兵再是百战精锐，也有腿软的时候。
杨崇明在开战之前就已经给死士营下了命令，此战关系国战，故而斩首一名女真人直接脱离死士营，而且每个女真人的脑杨崇明都开出了十两银子这样的天价。另外死士营的死士后退半步立斩不赦。
接到命令的死士营从作战气势上是最足的，刚一开战就直接冲入了女真人的队列之中，在河堤下遍地都是鹅卵石的地形，极其不利与骑兵的作战，而所有死士营的死士中都在反复的着四个字，“十两银子”
就在震耳欲聋的十两银子的呼喊声中，整整一个谋克的女真人刚一开战就遭受了重大的损失。
杨崇明率北上的第一营撒开脚丫子顶着暴风雪横穿阳信，牵马夜行，主要还是借马身挡住风雪，比直接骑在马背上更节约体力，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从阳信北的乐陵强行近百里，将追击的萧炎部引诱到泊头寨东的黄河石堤上来。
赶到泊头寨东的黄河石堤上，一营绝大部分将卒都精疲力竭，杨崇明也觉得双腿发软，但是萧炎部两千余骑兵也绝不比他们能好到那里去。
这一段河堤是由巨石砌成的，主要是当地修筑来防御黄河的，距外侧的田地有一丈二三尺高，堤顶要更宽一些，一部娴熟骑射的皮室军骑兵正从北面沿河堤追来。
堤顶再宽也有限度，四辆矛盾车就将海塘堵了个严实，一百五六十张弩都装箭上弦，列队待轮流上前射击，射完便下河堤，四五轮弩箭射空，弓弩手、刀盾手、枪矛手则在矛盾车的掩护下，向追击敌骑反冲锋。
杨家军的骑兵还没有精锐到能在宽才丈余的河堤上高穿插杀敌的程度，河堤上的战斗只能交给步卒，孟震天和焦天柱各带着一队身披甲的步卒冲杀在河堤的两面。
受限冲击面的狭窄，在河堤反冲锋只需要一队披甲步卒即可。
除了一队骑兵在杨崇明身边护卫，其他甲骑兵和投降的附庸军都随杨再兴下河堤暂作休息，强行军了整整一夜，他们极需要休息，尽可能避免将他们马上就投入战斗，不然会让好些人都生生的给累垮。
除了欲从河堤外迂回包抄杨崇明去路的三百余女真轻骑，给从泊头寨杀出的杨帮乂所率杨家军本阵及死士营给拦腰截断外，大部分皮室军骑兵还聚结在河堤南段没来得及展开。这些皮室军骑兵阵形混乱拥挤、人马精疲力竭，好些人还正准备烧热水就干粮，稍吃些干粮填一填肚子，好一鼓作气的厮杀，哪里会想到一夜追击竟然是给诱到埋伏圈里来？
杨帮乂，孟震天，焦天柱分别亲率第二营一部、第三营、第四营、第五营以及死士营从三面对这部皮室军敌骑形成合围压制，此外，数百骑兵列阵散于第二线，更有数百泊头寨兵和七八百来援的乡兵在外围形成第三线包围圈……
杨崇明率第一营与萧炎部在阳信周旋了五日，孟良率杨家军主力从容赶到泊头寨还足足休整了两天，并由孟良出面联络济南北面还在坚守待援的坞寨，聚集了七八百乡兵，在黄河岸边，杨家军主力不仅以逸待劳、袭其不备，待杨崇明归来，杨家军在兵力上更是接近六千人，再加上一千投降的附庸军，一千死士营的死士，一千支援的本地乡兵，总兵力是萧炎部的三到四倍。
萧炎站在河堤上，背后除了已经结冰的黄河，三面已经给合围住，看不到有突围出去的可能。
只有斛律率领少数女真骑兵在合围形成前冲了出去，但是他所率的那个女真谋克给死士营拦腰截断，除了斛律率领少数女真骑兵逃了出去外，真个女真谋克死伤惨重，剩余者都给逼到合围中来。
杨家军在外围有三四百骑兵，仅凭斛律所率领的五六十精疲力竭的女真骑兵在外围骚扰，根本就不能撼动这边的合围。由于斛律人与马行走了一夜，都十分的疲惫，反而杨家军的骑兵跟马都养足的精神，此涨彼消，就消弭的双方战力之间的差距，杨家军的骑兵反而能借着人数的优势在外围逐杀斛律部。
萧炎命令护卫挥动旗帜传令，使斛律去请援军。萧炎清楚援军是赶不及的，他们不能杀出重围去，就要给歼在这里，但是他不希望斛律为机会渺茫的突围送了性命。
杨家军的步卒很狡猾，不给他们一丝一毫喘息的时间，合围形成，就用弩箭狙射，而且弩箭无羽，捡来当骑弓箭来射，准头与稳定性极差。
杨家军的阵列里给牲拖动缓缓前移的几张床弩更是让人绝望，从合围外圈到黄河边的距离都不足床弩的射程，也就意味着床弩每一弩，这边都有两到三人不可避免的给射穿身子。
萧炎便是到现在都不肯相信眼前这部杨家军是组织才两个多月的新军。
在空旷没有遮拦的河堤上，想坚守到援军赶来，无疑是白日做梦，萧炎与退回来的完颜那图真道：“唯有这时候就突围了，拖得越久，大家就越没有力气……”
狭窄的河堤南北两侧都易形成牢不可破的防线，唯有河堤宽阔的侧面是萧炎部唯一能突围的方向，二营一部连同三营一千两百余步卒都由杨帮乂在前面统一指挥，凌冲和杨再兴快步走到杨崇明跟前来，准备率领第一营部分精锐加入到外线防御，预备在女真骑兵突出内线后，第二线、第三线都有能堪当围歼重任的将领。
杨崇明坐在一棵树桩子上，手里拿着一卷煎饼卷大葱吃的正香，他坐在这里能清楚的看到萧炎部沿海塘坡面的部署，他看到孟良急急的走来，问他：“河冰凿穿了没有？”
“太厚了，整个河床都给冰住了，怕是要到傍晚才能凿成……”孟良道。
“那就派人告诉杨帮乂，要他率军坚守到傍晚……”杨崇明道。
泊头寨靠近大海，秋冬季黄河枯浅，大量海水回灌，使得黄河近海的河流冰层都不是十分的厚，不过今年特别冷了一些，虽海水还没有结冰，黄河下游的冰层较厚，不过比中上游整个河床都给冰冻得结结实实要好得多。
还有两人随孟良一起过来，其中一人是泊头寨的里长，另外一人是济南地方的大家族张家的家主，张丰毅，四十岁左右，孔武有力，两人走过来朝杨崇明抱拳施礼：“老儿孙波（张家张丰毅）参见杨将主……”
“两位太客气了，以后都是熟人了，不用太拘束，”杨崇明请张丰毅和泊头寨的里长一起坐下来话，“天波杨府对泊头寨多有打扰，我还没有跟孙老先生道谢来……其他事暂且先不提，暂且看我们一起齐心协力，将这两千余女真鞑子都歼灭掉，好给父老乡亲向朝廷请功。”
杨崇明眯眼看向远处的河堤，近千余皮室军骑兵密密麻麻的分散在河堤的侧面。
从女真人南下以来，除了杨帮麒部麟州火山军高阳县一战，女真死伤数千人外，大宋官兵就极少有歼敌过千的记录。高阳县一战毕竟是朝廷吃了大败仗，折了两万精锐进去，杨崇明若能成功将此部绝大多数女真骑兵都歼灭掉，便可以是一件大功劳了。
更何况这部骑兵里有很多都是给女真人视为骄傲的完颜宗翰的亲卫。完颜宗翰直属的女真人总共才九千余人，要是一下子死掉四五百人，大概连完颜宗翰都会心疼一阵子。
张丰毅毕恭毕敬的道：“大人真是谦虚了，能统率独立成军的杨家军，这冰天雪寒天气里，歼灭两千余女真鞑子，杨将主真可谓将门虎子，天波杨府重振门楣指日可待。“
杨崇明微微一笑，这时候给围在河堤周围的萧炎部骑兵开始突围了。
给围逼在狭窄的河堤淤地里，战马没有足够的空间提起速度来，根本撞不破杨家军用重盾、矛盾车、长矛、硬弩组成的包围圈，萧炎部下的皮室军被迫选择下马而战，甚至用死去的战马尸体堆积起来，形成一段段屏蔽内线的围障，有效限制杨家军披甲步卒往内线挤压。
萧炎坐在马背上，提勒着缰绳在河堤上居高观望，想要寻找敌阵的空隙，只是越看越心寒、越绝望。
杨家军的包围圈以步卒、骑卒以及乡兵，形成三层包围圈，每一层包围圈之间都只有三四百步的缓冲区域。
这部杨家军从根本上放弃传统的密集阵形，即使此时在内线形成的包围圈也是以百人队为单位结阵。以三到四辆矛盾车为掩护，一个步卒阵列里，兵器配给也非常杂乱，高盾手、刀盾手、长枪手、投矛手以及强弩手都有配置。还有一些人被簇拥到阵型的中间，手持棍状物体不知何用。
初看甚为杂乱，让人以为杨家军是一支东拼西凑出来的杂兵，但只有接战后才能认识到这种编队法长短相制、远近相辅的厉害之处。如此有效率而富有层次的编队法，也是百人队能独立结阵的关键。
即使这部杨家军看上去对这种阵列操练也不算非常的熟练，但是有着不弱的作战勇气跟意志，萧炎这边即使费尽力气冲溃一两个步卒阵形，或从几个步卒阵列的空隙间冲出去，也无法使内线包围圈线散乱。
这时候杨家军第二层部署的骑兵能迅调动，以优势兵力赶来封堵溃，即使少数人冲了出去，也会给最外围的乡兵围杀。
在这种情况，即使拖延下去对己方兵卒的体力跟意志都是极大的考验，但也只有坚守到天黑才能找到突围的机会，但是很显然这部杨家军并不想让他们拖到天黑。
虽河堤下面的步卒要往内线进逼，将战斗经验丰富的皮室军杀溃很困难，但是占据河堤南北两头的步卒可以利用矛盾车等战具将萧炎部往内压缩，然后调射程远、稳定性好的蹶张弩、床弩射杀海堤下的皮室军。
萧炎看着为曾经为大辽国立下赫赫功勋的皮室军老卒给围困在淤地里，徒有武勇，却无法施展，给杨家军射杀不甘心的倒下，心头滴血，却无计可施，而他能领来最后突围的兵力也越来越少，突围时能组织起来的冲击力也越来越弱。
杨崇明在众人的簇拥下，重新上了河堤，居高临下的凝望着整个战场，神色冷峻。
虽要将这股女真骑兵歼在此，杨家军也要付出不少的伤亡，但是一支不打硬战的军队很难能真正的成长起来。
虽每进逼一步，都有不少的伤亡，但是将卒的士气很高昂，又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乡兵甚至乡民都给眼前的形势鼓舞着，都纷纷要求到内线参战，立誓要将这股欠下他们深仇血恨的女真人歼于此。
整个济南，被捋走青壮不下万人，给杀害者、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除了南逃的难民，留守济南北面各坞寨的乡民才仅仅数千人而已。
如此血海深仇，在如此大好形势下，杨崇明焉能恤惜兵力，而放弃歼女真鞑子的机会？
女真人给围困缠杀了差不多一整天，第一营将卒则吃饱喝足休整了一整天，又恢复生龙活虎的战力。要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对女真人发动最后的围杀，自然要将第一营精锐调上去给予最有力的一击。
杨崇明看了看天色，侧头问杨再兴：“第一营的将卒都吃饱喝足休息够了？”
“可以上阵了！”杨再兴将腰间刀解下来，拔出来试了试，以免给冻住。
”让那些附庸军混编入第一营，他们在无名关已经双手沾满了女真人的鲜血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就在这里为自己以后的路而战吧。“杨崇明举起手下令到：”总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