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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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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萧琅心情颇为复杂。她一时不知该夸容宣看得透彻,还是该骂他不知好歹。

帝星确实又苦又累,或许只有在看到万民俯首的那一刻才能感受到无上荣光与一丝慰藉。除此之外,不过是高枕自卧,踽踽独行。

萧琅想了想,说道,“你之所以能够坐在这里感慨平凡可贵,是因为你正享受着帝星为你带来的便宜,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便是此意。时至今日,你若是后悔了,岂非愧对所有为你铺路的人,尤其……愧对那个孩子。”

萧琅不愿提起之前的人和事,那是容宣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也是她念念不忘的一杆标尺。在那之前,她觉得自己还像个有血有肉的人,在那之后,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变得和无名子一样,薄情而枯燥。

这正是无名子期望的疆景子,也是萧琅心之向往的模样。但她仍是忍不住与自己作对,她厌恶这样的自己,同时又喜欢这样的自己。

这一切的发生和转变导致她将要与容宣产生分歧,他们因此不再是纯粹的同道中人。

容宣似有察觉地看了萧琅一眼,接着扭头望向院中菲薇葱郁的红叶树。纵他见多识广也到底不知这是棵什么树,就像他到底寻不见那个孩子的家人一样。

他痛恨这样无知的自己!

萧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其实你心里明白,是时候放弃了。”

“绝不!”容宣说得咬牙切齿,“人心倒果真是善恶难辨!幼时夫子授我孔孟之道,我却选择了法学,因为我坚信,事有规矩才成方圆。律法更容易令人臣服,有臣服则有秩序,秩序令万物井井有条。当仁爱之士不再仁爱,吹捧秩序的人打破秩序,那么这一切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如今看来,都是笑话!难道这就是你们所推崇的凛然大义吗!”

无端的怒火惊到了萧琅,她一时呆讷,不知该如何作答,遂沉默。

良久,她半安抚半解释地说道,“你所言句句有理,可并非所有人都同你一般幸运。有阳光的地方必然伴随着阴影。世人万万之众,星辰万万之繁,我们正在做的便是挑出最优质的一颗,用尽量少的损失让他焕发最亮眼的光芒,从而为那些不够优质的星辰创造改变命运的机会,这才是大义,这才是阴阳家和帝星于天下、于万民的意义。你是要成大事的,何必纠结细枝末节。”

岂料容宣竟拍案而起,“人命矜贵,何以称之细枝末节。他们无一不是九州的子民,每个都值得敬畏!”

“你这么大声吓唬谁呢!”萧琅瞪着怒气冲冲的容宣,语气也变得不耐起来,“你若觉得此事不能满足你对子民的仁爱之心,那你不如回头想想,被你杀死的守城将士和阴阳巫是不是九州子民,被你抢劫的管家夫妻是不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死在你苛刻刑法下的人都是九州子民!”

“我承认,杀守城将士是我一时冲动犯的错。可阴阳巫欲加害于你,我杀他有何不可!管家鱼肉乡里,我劫富济贫做错了吗?苛刻刑罚是为了重新审视这个国家,让贵族国人尽可能地平等,我做错了吗!”

“你想的倒是与墨家兼爱有几分相似,原来你学得这么杂吗?”萧琅实在懒得搭理他,但看在自己肩负着教辅帝星的责任的份上,只好耐住性子,“你做的难道不是杀一人而利己的事吗?宣扬律法、驱逐贵族难道不是损一人而益众的事吗?你既选择了律法,又何必妄谈仁爱,仁爱在如今的世道下只会害人害己。若你一意孤行,不出三五年,天下必定重起战火,至时莫说仁爱法度,你享受的、追求的、渴望的皆化作泡影!”

“我……”听闻此言,容宣张口结舌。他还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喉头梗阻、唇舌无力,竟一个字也吐不出。

“欲成大事,先修其心。你如此优柔寡断多愁善感,如何能成就大事。作为天下共主,如何达成目的才是你要想的。事到如今,你跳不出儒家仁义博爱的坑也得跳!”

听萧琅又说自己成不了大事,容宣压抑许久的压力与情绪顷刻间爆发,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我成不了大事?!你又要像那些年给我写的信一样对我无端指责是吗?我在你眼里,自始至终就是一个急功近利、目光短浅、不堪造就的竖子小人是不是?我永远都比不过季无止,比不过你的阴阳家、你的帝星、你的天下苍生,比不过你们的弄权游戏是不是!”

“你胡说什么!”萧琅觉得自己此时该做的应当是大声反驳,但心里不知怎地,想的却是“果然越温柔隐忍的人发起火来越可怕,像是要吃人似的”。

她想了想,争辩无用且费力气,不如收声,由容宣发火算了,他自己会想明白的。

容宣口不择言时其实已经冷静了许多,甚至已经开始后悔发这通火。但如今情况实难收场,他只好继续瞪着萧琅,期待对方递个台阶给他。

然而萧琅毫无察觉,只看着他不说话,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半天。

“……”容宣深吸一口气,不得不自己找台阶下,于是突然伸手将她扯起来拉进怀里。

萧琅吓一跳,反应好一会儿才回抱容宣,靠在他胸前听心跳平缓。

忽有人幽幽问了一句,“若我不再做帝星,你是否愿意带我回蓬莱?”

“……我会杀了你。”萧琅一顿,而后说得轻描淡写,“弃星会阻碍新的帝星诞生,我不能冒险留你于世。但你别怕,只要有我在,定保你帝位安稳,这是我一生所向,生来的意义!”

容宣并没有感受到一丁点安慰,有句话在他嘴边萦绕许久,却始终没有问出口。他深知,此话不能问,更不应问,可他心里实在堵得慌。

萧琅见他面色黯然,便知方才那番话属实伤人,或许实话从来都是难听的。她安慰了容宣几句,希望他自己能好好想想。

容宣恋恋不舍地放开萧琅,神情有些失魂落魄。忍了这些时候他仍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便忍不住回头问她,“你总是与我忽远忽近,冷热交替,而今我却要问个明白,你爱……你要的到底是容宣,还是帝星?”

这话问得,竟有些可笑。

容宣的眼神刺得萧琅眼睛生疼。纵使多情,最后也只有微微叹息,“要下雨了,回去罢。”

刹那了然,遂拂袖而去。

萧琅站在院子里望着红叶树看了许久,转身回屋、关门、躺下一气呵成。她盯着头顶的帐幔发着呆,撩过衾被蒙住了脸。

而今细细想来,容宣确实令她动摇过,且不止一次。或许幼时无知无畏,不知何为鱼与熊掌,因而什么都敢应下。然而成长总是循序渐进的,她开始坚信命运而毫不迟疑。当她意识到可能害了一人时,容宣已经身陷深渊,而她也站在摇摇欲坠的悬崖边。看着容宣奋力伸出的双手,某一瞬她自心底涌出纵身一跃的冲动,但理智总是在提醒她要回避。

如今,容宣在深渊里凝视着她,而她在坚守与堕落之间徘徊,试图拉容宣上岸,可对方十分抗拒。

萧琅不由反思,或许眼前的便是容宣想要的,或许称帝根本不是他向往的,她说着“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却从未给予容宣选择,一意孤行地推着他向前,还自诩所为皆是为了他。

“可是夫子也没有给我选择呀。”她在心里说道。

就这样躺着,不久之后她竟然睡着了,连雨声都没有听到。

屋外滴了约摸一刻钟的大雨点,随后淅淅沥沥飘起来,带起一阵阵凉风。俄顷,天幕低垂,列缺霹雳,大雨滂沱。

容宣独自坐在廊下,直勾勾地盯着瓢泼的雨幕,直至天色黑透,落得满身风雨。

他无法怪罪任何人,是他自己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他和萧琅都没得选,说到底,不过都是为上天所摆弄的凡人。

然思来想去,终究是意难平。

可再意难平又能如何……

容宣伸手抓住雨线,看着手心里残留的雨水,眼底幽暗。

大雨下了一整夜,雨水沿着屋檐往下淌,在石缝里汇成一股股细流。雨夜遮掩之下,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次日,雨渐渐小了些,却不见止相。

萧琅起得很早,掌了灯伏案忙碌着。屋内静悄悄的,不闻人语,但闻竹简偶尔翻动的响声。

忽然有只藤鸟自牖外飞进来,一头栽到案上。

萧琅扒拉出藏于鸟腹的纸卷,是无名子手书,大意是他一切都已了解,且有一个计划,需萧琅做好随时外出协助的准备,这个计划可能很快结束,也可能旷日持久,因此她暂时不必回蓬莱,需要时自会通知。

经历昨日那番争吵,现在的萧琅反倒有些想回蓬莱了。她烧掉纸卷,自嘲地笑了笑。

巳时左右,有人往竹北院来了。萧琅无聊起身,想看看是何人来访。

当她看到轮廓慢慢清晰的来者时,尴尬涌上心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容宣拎着食盒穿雨而来,表情十分愉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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