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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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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命令后的中央军、晋绥军、八路军各部纷纷出兵响应,同就近的日伪部队展开了交锋,华北地区的上空被地面燃起的火光照得通红,这场混战很快便进入到白热化状态,敌我两军全都沉浸在战争的激情当中,一时间打得不可开交……

令蒋委员长没能想到的是,由他亲自遥控指挥的这场“战役”竟还真就打出了些名堂。虽是师出无名,却也在华北地区造成了不小的影响。细算下来,从自己下达作战命令后到现在,这场围绕在华北地区所展开的混战竟已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值得一提的是,敌华北方面军各部对此也毫不避讳,几乎所有遭受到我军袭扰的日军部队都参与了反击。望着面前那幅巨大的军事地形图,蒋委员长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心里暗自窃喜道:看来是那位老牌的日军司令官冈村宁次跟自己杠上了。与其说成是华北地区内的国军和日军所展开的斗争,倒不如说成是自己和冈村宁次之间的个人博弈!

从地图上标注着的敌我态势上不难看出,在整个华北地区陷入一片混乱的同时,邻省一带也遭受到了或大或小的影响……据最新情报显示,位于山东境内的八路军115师和地处冀中平原内的八路军120师也相继投入战斗,主要配合八路军129师各主力部队实施围点打援战略。与此同时,驻守在河南焦作一带的国军第一战区,和驻扎在湖北老河口一线的国军第五战区也纷纷投入到这场混战当中。起初,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和李宗仁都对这场突然打响的战役感到些许莫名和蹊跷。他们在心里思绪着,华北方面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此事重庆军政部和蒋委员长知道么?他阎长官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在未得到重庆军政部的书面命令前就主动掀起这样一场大型战役?二战区那帮家伙是疯了么……

李宗仁和卫立煌甚至一度将电话打到了阎锡山的办公室内,质问他那里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华北地区的上空会像着了天火一样被烧得通红?

阎锡山回复得也很干脆,华北地区已陷入一片火海,邻省各友邻部队也纷纷投入战斗、配合作战。希望各战区同仁审时度势,及时出击,力求在这片广袤的作战区域内取得相对满意的战果。

战斗打至拂晓时分,就连那些啸聚山林,靠拦路绑票、打家劫舍为生的土匪也卷了进来。据地方志上记载,那晚于山西境内的大小土匪头领和喽啰几乎全部参加了战斗。值得一提的是,就连当年那支曾蛰伏在山西边界打劫独立团未遂的青龙寨也不知是何缘由,居然也不明不白地陷入了这场混战。那位少了根小拇哥的土匪头子田玉庆是个名副其实的棒槌,他还自以为是地认为是阎老西麾下的国军就要把山西的鬼子全歼了,寻思着用不了几天抗战就要胜利了,他也得趁此机会分一杯羹,多捞点儿武器弹药和粮食被服之类的给养,山寨里有多少人都等着那仨瓜俩枣糊口呢。身为一寨之主,想来精于算计的田玉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自去年潞野失陷后,中央军89团在团长铁海川的指挥下又攻克了一座面积相对较小的县城———安饶县,并将临时指挥部建立于此。在接到二战区长官部的命令后,铁海川当即布置作战任务,89团麾下一营埋伏在正太线南段伏击火车上载乘的日军增援部队;二营负责阻击计划从北城关帝庙附近通过的日军第4旅团第15步兵大队;三营则需绕道至东集据点,向驻守在该地的皇协军第一支队下辖之警备一团发动进攻,力求在三个小时内结束战斗。

成功突围至黎城一带的独立团三营也连夜朝北家坡方向急行军,计划在上午九点钟左右赶到。政委刘平率领全营战士一边赶路一边日爹操娘地骂起了大街,几乎把这辈子学过的字,听过的词全都用上了,溜溜地骂了足有半个多小时,愣是把杨龙菲祖上的所有女性长辈全都问候了一遍,听得三营长曹光都忍俊不禁,捂着嘴笑了起来。他这才发现,原来政委这嘴也够损够脏的,跟团长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

围绕着北家坡外线所展开的一系列战斗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的同时,于无形中掀起这场混战的主导部队在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整后又再度交上了火。先是对头的日军朝八路军独立团一营的工事内一连投掷了几枚*,直接造成了十七名战士负伤,二十一名战士阵亡的惨重代价,一营随即向对面的日军阵地发起反击。

在弹药濒临枯竭的情况下,敌我双方从军官到士兵,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目前部队剩余的弹药还有多少,还能支撑多久那都是有数的。

一营长谢大成操纵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食指勾在机匣下方的护圈内,枪口瞄准阵地的同时仍不忘吝啬地轻扣着扳机。*内仅剩的不到二十发子弹愣是被他招呼了五分钟左右才全部打光。

谢大成似乎有意和这嘈杂的枪声赛嗓门儿,他一边呼唤弹药手的姓名一边怒吼道:“何百川,何百川,你小子耳朵塞驴毛啦?去给老子问问,那子弹还有富余的没有?还能不能抠出来点儿给老子我这儿救救急?”

弹药手何百川同样是以嘶声回应道:“没有啦,营长,您刚才打的已经是最后一梭子啦!现在就是把全营翻个底儿朝天也找不到一颗点三一口径的步枪弹啦!营长,您自己想想办法吧……”

听完这话,谢大成只得将那支架在工事外的捷克式机枪撤下。在将其撤下的过程中他发现,机枪的枪管已经被打得通红,谢大成翻翻眼皮粗略地算了一下后脸上顿时变了颜色,他在心里念叨着:我的老天,这支机枪从战斗打响到现在,前后打出的子弹竟足足超过了三百发!而在此期间自己却将给机枪更换枪管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也该着自己命大,若是运气不好,待枪管打红后射出的子弹很有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甚至殃及到距离自己较近的战士。

谢大成将机枪抱在怀里,嘴唇微张冲着通红的枪管呼呼地吹着凉气的同时不忘喊道:“何百川,看看还有好的捷克式机枪的枪管没有?散热片也成!你翻翻,找找看有没有?老子他妈忘了换枪管儿啦,看这模样十有八九是废啦……”

何百川蹲在地上翻掇着他的“百宝箱”,里面杂七杂八的金属零件堆积在一起,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根同捷克式轻机枪配套的备用枪管,配套的散热片倒是找到了几个,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何百川一咬牙一跺脚,算啦,死马当活马医吧!想到这儿,他一把抓起包裹里仅有的几个散热片,攥紧在手心里后便冲向了谢大成所在的位置。

看到原本通红的枪管正在慢慢恢复原色,谢大成那焦急的面容也逐渐转为平静。就在他轻轻地将机枪放置在地上,并准备继续参加战斗时,日军的炮火再次响起……

一枚六十毫米口径的*直接坠落到了距离谢大成不到十米远的位置。炮弹落地后掀起的巨浪将谢大成整个人卷到半空中的同时,溅出的弹片也毫不留情地撞进了谢大成的肉身当中。等他整个人落地以后,便已浑身是血,没了气息。

正往这边赶来的何百川亲眼目睹了谢大成被炮弹命中前后的全部过程,他伸出右手朝弹着点的方向狠狠地抓了一把,想借此来遏制这一惨况的发生,却也无能为力。不仅如此,炮弹卷起的气浪也将他本人掀了个倒栽葱,若不是与炮弹落地点还相隔着一段距离,恐怕自己也难逃和谢营长一样的厄运。

在鬼子最后一轮炮击结束后,逐渐恢复意识的何百川竟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他发现自己的耳朵似乎遭受到了人力所不能抗拒的影响和破坏,不论是战友的嘶吼声还是枪炮的轰击声,他全都听不到了……对于一个战士来说,失去听力将是多么残忍和痛苦的事情!何百川拼命地击打着自己那双失聪的耳朵,指望着能让自己听到个一声半响,却也无济于事。他瞪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从地上拾起自己的武器后便一瘸一拐地扑到了工事前,并很快就融入到了这场“无声”的战斗中去了。他口袋里的储弹只剩下三发,算上*内压着的一发,正好四发。这也就意味着他手中的这杆步枪将失去实际意义,双方一旦爆发起白刃战,他手里这杆哑了火的步枪可能还不如一根烧火棍的作用大。

谢大成牺牲的事,杨龙菲和张山也是在战斗结束后才知道的,他二人现在正忙着指挥作战。此刻不光是他们,但凡是还有口气的战士也全都参加了战斗,日军的储弹量虽同样面临枯竭,但他们在对敌射击上却毫不吝啬。日军队伍里不乏有许多拥有良好心理素质的特等射手,他们在每一次扣动扳机前都有着十拿九稳的把握,如果不能保证一击必中,他们绝不会轻易开枪。

其中两名机枪手在众多日本兵中绝对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如果肯仔细观察他们的动作就会发现,二人在射击的过程中使用的几乎全部都是点射,而非连射,并且能精确地将每一次扣动扳机后射出的弹群控制在三到四发。

就拿其中一名操控九六式轻机枪的机枪手来说,他手里这种被中国士兵俗称为“拐把子”机枪的火器在当时绝对称得上是枪械中的异类。因为从外形上就不难看出,拐把子几乎就是捷克式机枪的翻版;可仔细观察后你会发现,安装在枪身上方的曲型可卸式盒状弹匣的设计构思,居然是从英制布伦式轻机枪那里取的经;若再往深了研究就又会发现,“拐把子”机枪的射击原理和内部结构竟再次返回到了“歪把子”机枪最初的设计风格;更为有趣的是,这挺机枪的前端居然可以像三八式步枪那样安装刺刀,这也就促成了在今后的肉搏战中,这类机枪在没有子弹的情况下一样可以起到刺杀效用。

在这名机枪手的身旁放置着两根配套的备用枪管,每当枪管因弹药出膛过多而发烫时,他就会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毛巾,裹在发烫的枪管上并将其迅速拆卸下来,再将备用枪管装上即可重新回归至射击状态。整套动作下来用时才不过几秒,绝不拖泥带水。不仅如此,他本人还会根据自己的射击需求,及时调节机枪的准星刻度及风向修正。值得一提的是,他还在枪身的右侧安装了一支具有10度角视野的2.5倍放大型瞄准镜,可使自己通过瞄准镜近距离地观察到对面八路士兵的动向及所处方位,以此来提高自己的射击精度及命中率。

而另一名操纵着歪把子机枪的日本兵无论是射击技巧还是作战经验,比起上面那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先是用左手扶住紧靠腮部位置的*,右手握住枪柄的同时留出一根食指来扣动扳机。

要知道,歪把子机枪的供弹方式和九六式机枪不同,它所使用的不是三十发子弹为一组的*,而是一次只能装备五发子弹的弹板,而位于枪身左侧的漏斗式弹仓内最多可容纳六只这样的弹板。如此一来,歪把子机枪每次的供弹数量虽然和其他机枪相同,但其供弹方式及步骤却要繁琐和麻烦许多,而这位老练的机枪手却有着他自己的一套供弹风格。在射击的过程中,他会首先采用点射的方式来减少子弹的消耗量,然后在打光十五发子弹后暂停射击,再由副射手取出弹仓内打空的三只弹板,继而将新弹板压进弹仓后即可恢复射击,整个过程用时不过十秒。其主副射手配合之默契令人叹为观止,若没有经历过长期的训练及合作,恐怕很难做到这一点。

战斗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倒在这两名机枪主射手枪口下的八路军战士就超过了四十人,新的伤亡仍在不断地增加,独立团一营明显处于劣势……

其中一营二连的老班长由得贵在往自己的枪膛里压子弹时,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余光内竟出现了半个白花花的屁股瓣。定睛一瞧后不仅傻了眼,那半个屁股瓣的主人竟是他手下的一个名叫喜娃的小战士。

“咳我说,你小子演的这是哪一出?你打个仗还要露半个腚出来,你是恶心鬼子还是恶心我老头子?赶紧,把裤子提上,咱们二班不兴这个。再说嘞,你小子那活儿是用来生儿育女的,不是拿来臊小鬼子的,别弄混了,听我的,把裤子拽上去,听到没有你?”

“班长,这也不是我把它脱下来的,就刚才我旁边落了一发鬼子的炮弹,那炸起来的土差点儿没把我活埋了。我起来之后这裤子也不知道咋回事,就跟那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说嘛也提不起来啦。要不是这,谁愿意露个腚出来现眼?”喜娃委屈地说道。

“鬼崽娃子,瞧你那鬼样吧,还断了线的风筝?你那是纽扣崩掉咧。我要是眼神没偏的话,你这裤子八成是从哪个鬼子兵上扒下来的吧?被我说中了吧?鬼崽娃子,我给你们都讲了多少次咧?他鬼子的裤子不是啥好东西,你们就是不信,非说咱八路军的裤子掉灰,没有鬼子的穿着舒服。嗯,是舒服,舒服得连裤子都提不上咧,直接崩弦儿咧。”

“这、你这也不好怪我嘛,这死人脱活人穿的,一直就是这么个道理嘛。再说咯,咱扒的又不是自己人的衣服,他既然是鬼子,还稀得穿衣服?赤条条地走就好了嘛。老班长,你行行好,想想办法,是不是能从哪儿找个麻绳过来把我这裤子给扎上,我又不好一直像这样露下去嘛……”

“行嘞行嘞,等过会儿枪炮声停了,我摸到前面去帮你看看吧。实在不行就再从鬼子身上扒一条裤子给你,凑活着穿吧,咱这回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不一定呢……咦,你个鬼崽娃子,你脚上踩的这个鞋是咋弄的?那磨出来这么多血洞咧?得啦得啦,过会儿给你找裤子的时候顺便再给你弄来双新鞋,你别说,鬼子的马裤不咋地,鞋子倒还不错,不是皮鞋就是胶底,比你这千层底穿得可舒坦多啦……”

随着时间的推移,响彻在敌我阵地上空的枪炮声也越来越稀疏,这并非是双方的士兵抠门儿或节省弹药,而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经过一番统计,一营幸存下来的战士还有大概一百多人,所剩弹药则更是少得可怜,只有不到二十发。照这种比例,就是把子弹揉碎了分成五份也不够装备所有战士的。杨龙菲索性破罐子破摔,心说去他妈的,这子弹再怎么捂着也生不出小的来,打光了散伙,打光了也就省心了!眼瞅着快要到最后的关口了,拼刺刀也是迟早的事儿,还管他妈那么多干嘛?

相比之下,日军的情况就要好上许多。他们的兵员虽只剩下了不到七十人,但在刚才的战斗中他们也不过才阵亡了四十人不到,而对面一营的伤亡人数则是日军的数倍。这其中除了体力消耗、精力是否充沛及弹药会否充足等客观因素外,还包含着单兵作战能力、武器使用熟练度以及对于阵地战的战斗经验等主观因素。对于独立团来说,客观因素与其说成是用来安慰自己的一剂良药,倒不如说成是用以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双方士兵都坚信,这场战斗的最终结果只会以主观因素的形成而改变,而不会因客观因素的形成而动摇。死于这场战斗的人与其说成是不幸,倒不如说成是自己学艺不精,手艺不过关。而能活下去的人自然不必多说,必然是两军队伍中的精锐成员。

经统计,日军还剩下两百余弹药平摊下来一人两发都富余,跟对面的杨龙菲部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待枪声彻底平息后,双方随即进入至最后的休整状态。没人知道休息时间是多久,但这起码能留给自己一点儿喘气的工夫。这对于两边的士兵来说,已是莫大的恩惠了。可即便如此,两边阵地中依旧有不少士兵会趁此机会将脑袋探出工事,这样做有两点原因,一是为了防止敌人偷袭,二是抱有一种侥幸心理去观察对手的动向,倘若真有那么几个不要命的,正好用手里为数不多的子弹送他们一程。

令日军士兵没想到的是,对头八路的队伍里还真有一个“不要命”的。经过一番侦察后发现,有一名个头不高,甚至还有些驼背的“老八路”突然从工事内跃出,继而趴在地上面对日军阵地的方向匍匐前进,整个人就如同一条粗长的蟒蛇般在地上蜿蜒爬行。其中一名日军士兵在发现这名“老八路”的行迹后正准备举枪射击,却被一名鬼子曹长给拦住了。他一边将枪口放低一边命令道:“先不要射击,看看这个八路想干嘛……”

老班长的动作很快便暴露了他擅自跃出工事的目的,他先是爬到几个日军尸体前里里外外一通摸索,似乎是在寻觅着什么东西。没一会儿,那些遗落在日军尸体上的香烟、弹药、*、弹匣等一切能拿走的东西几乎全都进了老班长的口袋。翻掇完小部件儿后,老头儿才正式进入主题。他先是扒掉了两个日军尸体脚上的皮鞋,嘴里还不时地嘀咕着:“喜娃这个鬼崽娃子,真是人小鬼大,人不大点儿,脚丫子倒是不小,跟熊掌似的,咋长的这是……”

皮鞋到手后,他又用鞋带将其固定在一起。中间部分是用两根鞋带扎成的绳子,绳子两边各绑有一双皮鞋。老班长用中指勾在绳子中间,试探性地掂了掂两双皮鞋的重量后不禁苦笑道:“瓜怂的,哪能想到这两双皮鞋的份量还不轻嘛。”

话音未落,他又将目光聚焦在了距离他最近的一名鬼子兵的裤子上。遂匍匐过去将尸体翻身,整个人呈半蹲半跪的姿态迅速地解起了日军马裤上的扣子,嘴里仍连绵不休地嘀咕着:“我就说嘛,鬼子的马裤有啥好的?胯那么大宽,腿边儿又收得那么紧,咱又不是骑兵,又不穿军靴,图个啥嘛?穿上去人五人六的……”

很快,这条不伦不类的马裤便被老班长硬生生地从那个日本兵的身上扒了下来,这一动作在位于他身后的中国士兵们看来别提多解气了。甚至还有不少战士认为老头儿这么做还是偏手下留情了些,要换作是他们,扒掉外面那条裤子都算轻的,就是把小鬼子穿在里面的那只像尿片一样的裤衩给扯掉也不为过。难得有个羞辱小鬼子的机会,不干白不干!

但这一情景在日本人的眼里却被视作奇耻大辱,他们才不会承认八路士兵们所说的“活人穿、死人脱”的说法。他们的士兵一贯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日本军人侮辱别国军人的份儿,而别国军人却没资格侮辱日本军人。不管对方是美国人、英国人还是支那人,皆是如此。而现在却恰巧有人在当着众多日本军人的面侮辱日本士兵的遗体,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不可原谅的。因此,这个触犯了日军所谓“底线”的老八路必须得死!

对于日军的气愤及预备对自己痛下杀手的打算,老班长在跃出工事前就已有所准备。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么多,他正忙着将那条刚从敌人身上扯下来的裤子折成几叠,然后夹在自己的胳肢窝里迅速离去。目前距离双方停火已将近十分钟了,若再耽误下去,这个介乎于双方阵地之间的中心作战区域很快就要再度变为两军阵地的靶场,而自己这把老骨头自然就当仁不让地成为了日本兵的枪靶子。自己得趁着这段间隙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临走前,老班长又用余光扫了下就近的几名日本兵的尸体,他蓦地发现其中一名鬼子兵的胸部的口袋里鼓着一个包,像是塞了什么较为饱满的东西。难不成香烟?若真是这样,正好拿回去给团长抽,团长的烟可断顿得有一阵了。

等他将对方的口袋翻开后才发现,这他妈哪里是什么香烟?分明是一枚挂着弦儿的香瓜*!也罢,这玩意儿咋说也是个家伙,真要炸起来那可比兵工厂生产的边区造强多了。得,既然到手了就拿着吧,多少也是个用处!

殊不知,就在他准备返回工事的时候,日军的枪口已然悄无声息地瞄准了他的背部……终于,在他回撤至距离一营阵地还有不到五十米的位置时,爆豆般的枪声就如同事先商量好了似的响成一片……“叭!叭!叭……”共有五发子弹击中了老班长的身体,其中一发打在肩头、另外四发分别打在后腰和小腿处。看来这是日军有意为之,并不打算击中对方的要害。否则在这么短的距离内,那些窝在工事内的日本士兵早就可以将老班长的肉身打成筛子了。

从工事内露出半个脑袋的日军少尉哪肯放过这一天赐良机?只见他伸出刀背般的手掌后便猛地向前一挥道:“快,冲过去活捉那个支那士兵,其余人火力掩护!”

倒地后的老班长因中弹所造成的大量失血,很快便陷入了短暂的休克状态,待他从朦胧的意识中醒来时才发现,两边的士兵已经重新交上了火。枪声虽然稀疏,但看得出来这已然进入到了最后的战斗。老班长心如明镜,若是这剩下的弹药也打光了,双方就只能通过冷兵器来进行最后的决战了……

稀疏的枪声此起彼伏,唯有负伤的老班长强忍着身上的剧痛独自一人在枪林弹雨中匍匐穿梭。我军阵地内的三名战士相继冲出工事准备实施营救,却都无济于事,三人几乎都是在跃出工事后没多久便撞上了日本兵迎面打来的枪子儿。相反,日军在这方面却进展顺利。那名日军少尉一次就派出了七个日本兵,看来是铁了心想要活捉那名中弹负伤的老八路了。

日军的两名机枪手也在死死地盯着对面八路的火力集中点,并对其阵地实施强有力地火力压制,力求掩护那七名身处交战区内的日本步兵顺利抓住那名负伤的八路战俘……

灼热的火舌从黑洞洞的枪口中喷出,在八路军的工事内掀起一层又一层的泥灰和尘埃,其中杨龙菲和张山所处的位置是日军火力的集中点。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面的鬼子不论是机枪还是步枪,竟全都朝他们两人所在的位置一通招呼,一时间迎面打来的子弹还真就压得二人抬不起头来。即便是调整射击位置也不行,那鬼子的枪口就跟长了眼似的,哪怕是你更换了射击方位,可还没容你开上两枪,立马就又被对头的给盯上了,紧接着就又是一通突突,最后被子弹掀起的泥灰溅染一身……

五分钟后,一营的枪口彻底哑火了,中间休整时统计过的最后二十发子弹已全部耗尽。此时除了白刃战以外,恐怕再没有一种战斗能供杨龙菲等人选择了。全团战士均侧倚在坑道内,磨砺刀枪,准备肉搏。有刺刀的就给步枪上刺刀;有大刀的索性就将手中的火器丢下,改拿大刀;两样都没有的人只得就地取材,木棍、石块、树枝,甚至是从敌人手里缴获来的钢盔,此时都被当作是用来和敌人拼命的利器。值此关头,说再多都是废话,干吧!能干掉一个鬼子就是一个,仗打到这份上也不算亏啦!干他娘的!

白刃战打响前夕,老班长仍在拼尽最后一份力爬向自己的阵地,从脑后传来的嘈杂的踱步声也越来越近。他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明白,自己这回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可自己拿命换来的这些东西该怎么办?给喜娃弄来的马裤和皮鞋,给团长备好的香烟,还有那些弹药弹匣,总不能还给日本人吧?那自己就是豁出这条命去又有何意义?

突然,一个念头犹如电光火石般从他脑海中闪过……老班长便迅速地将缴获来的大小部件儿放置在原地,大到马裤皮鞋,小到香烟弹药一律当作杂物丢在一起,并把自己那顶已是破烂不堪的军帽罩在上面。最后,他将自己的两只手插进军服右边的口袋里,随即便传来了一声疑似金属摩擦的声音。没有人知道他想干什么……

七名日本兵趁此机会一拥而上个,很快便控制了老班长的身体,使其动弹不得。几名年轻的日本兵似乎有意要折辱一下这位胆敢挑衅日本军威的“老八路”,一番冷笑过后,两名日本兵便猛地拽起老班长的两条伤腿硬生生拖向他们的阵地。此时八路军已是弹尽粮绝,日本兵们仗着自身所占据的绝对优势,因此有恃无恐。一路上,七个日本兵推推搡搡,狂笑不止,甚至还对老班长的身体施以拳脚,以示报复。

尽管如此,老班长的目光却依旧没有离开那堆被自己用帽子罩住的杂物,并在心里计算着自己和杂物之间的距离:十米、十五米、二十米、三十米……五十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班长的右手猛地从口袋里抽出,几名尾随其后的日本兵不禁怔住了……他们清楚地看到这个“土八路”的手里正攥着一只已被拉开了保险的九七式*!

日本兵们见状后赶忙向四下逃窜,但却为时已晚。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老班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里攥着的*狠狠地磕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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