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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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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驻晋第一军司令官岩松义雄中将端坐在办公桌后的靠椅上,嘴里叼着一支骆驼牌烟卷儿,不远处的橱柜上摆放着的一盒台式留声机,唱片正播放着日本国歌《君之代》。岩松义雄司令官微闭双眼,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逸。

自从得知樱井大队全军覆灭的消息后,岩松义雄的心情就一直很糟糕,他对中央军89团的不宣而战表示愤怒,还曾多次致电第二战区长官部,要求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严惩那个带头违反中日双方协定的国军团长铁海川。

对此阎长官也颇感无奈,他在回复日军的电文上多次着重提及,称中央军89团不属第二战区战斗序列,团长铁海川也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他们只听命于重庆军政部和蒋委员长的指令,因此,他个人无权惩治铁海川所犯的“错误”,希望岩松中将能够谅解。

得到回电后,岩松义雄没看几眼就将其撕成了碎片,心说这是什么混蛋逻辑?身为国民党军驻第二战区最高长官,居然没有惩罚区区一个上校团长的权利?说出去鬼信哪!就连太原的普通老百姓都知道,阎锡山是这山西的土皇帝,居然会被千里之外的重庆军政部的名头给吓着?真是荒唐!

不得不说,一个人的到来,瞬间便将他心中积压着的阴霾驱走了一半。岩松义雄睁开眼时才发现,一个熟悉且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了自己的办公室外,他激动地站起身客气地说道:“哦,木村君来了?快,请坐!”

木村次武两只脚一前一后跨进办公室的门槛,然后便径直地走向岩松义雄的办公桌前,两脚一磕,面朝岩松司令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中气十足地吼道:“报告岩松司令官阁下,华北方面军直属第一特工部指挥官木村次武前来报道!”

“木村君不必拘束,坐吧。”岩松义雄中将显得很是热情。

木村次武将一边的靠椅挪到岩松中将的对面就坐,他挺直了腰板儿,静静地等待着对方即将分配给自己的作战任务。

岩松义雄表现得倒很坦然,他似乎并不急于和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少壮派军官谈论工作,而是将话题扯到了那场发生在蒙古诺门罕地区的三国战役,史称“诺门罕战役”。

“……为了那块三角地区的归属问题,木村君亲率部下进入诺门罕地区同苏蒙联军展开作战,实在是辛苦啦。据说木村君在该战役中表现不错,还受到了第六军军长荻洲立兵中将的嘉奖。虽然这场战役最终以我军败北而告终,但木村君立下的战功却不容忽视。据说,战后天皇陛下还授予你了一枚一级金鵄勋章。木村君前途无量啊……”岩松义雄司令官感叹道。

木村次武表情严肃地说道:“老实说,我并不为赢得几场小规模的战斗而感到满足。原因很简单,胜利的天平并没有因为我特工部创造的几个小规模战绩就偏向我们,在大局域的战斗中我军还是以惨败落幕。在荒凉无垠的戈壁滩上,我的特工部因为受到了地域和人数上的限制,在同苏蒙联军的五次战斗中,有三次遭遇战都是在我特工部处于颇为极端的地理条件下所展开的。在几乎没有任何遮挡物的戈壁和沙漠中,我特工部的兵力和战力皆遭受到了重创。要知道,在绝对暴露的环境中,特工部的意义也就不复存在了。相反,在火器、兵力占绝对优势的苏蒙联军却在战斗中屡屡得手,战绩斐然。若不是荻洲中将派来的航空兵及时驾驶战机赶到,并为我部提供了较大的火力支援的话,只怕鄙人早就变成一只苟活于戈壁滩上的野兔,被苏蒙联军一口吃掉了。”

“能否举例说明一下?”

“对于并不了解这场战役的人而言,这绝对称得上是一个经典战例。不过在我看来,我们的对手苏蒙联军也不过是惨胜罢了。拿第二阶段的战役来说,自从苏军开始在塔木察格布拉格等地开辟野战军用机场那一刻起,诺门罕地区的上空就再未停止过战斗。苏军轰炸了我军建立在甘珠尔庙的集结地,我军反手便派轰炸机群重创了苏军停泊在塔木察格布拉格机场内的战机编组。我军第二飞行集团总指挥嵯峨彻二中将可谓大手笔,在双方空袭全面展开之前,他便从新京调来了四个飞行团,并集中了十七个战斗轰炸机组和侦察机中队同苏联空军展开交锋。与此同时,我军唯一一个战车师团———23师团共计两万余人,分别乘坐坦克、汽车和飞机向哈拉哈河西岸的苏军阵地发动进攻,战斗进行至中午便一举攻克了河东方向的谢尔陶拉盖高地。若不是苏蒙联军的轰炸机群和布置在高地一带的炮群同时对我23师团发动攻击,我军绝不至遭此惨败,苏蒙联军也不会以摧枯拉朽之势重创我23师团。除此之外,我个人认为还有一个客观原因决定了我军的失败。那就是作战部队的建制并不完善,说是一个师团的编制,可实际兵力却还不到半个师团,另外一半人马则作为留守师团布置在了东北。这就间接导致了我军在与敌人有关重型火器的对比上显示出了绝对的劣势。炮火绵软的后果无疑是可怕的,我们根本无法有利地压制敌人,更无法掩护步兵进一步突破苏军修筑的大纵深防御阵地,工兵和后勤补给也捉襟见肘。将军,恕我直言,荻洲中将的战略眼光和指挥能力实在有限,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事家,他本应该对战役的开端有些预料,可事实上呢?别的不说,光是敌我双方的悬殊兵力就被他给忽视了。作为整场战役的指挥官,荻洲中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以说,由于他的判断失误和战前准备不足,才间接导致了这场战役的失败。如果他是一个精明的军事家和统帅的话,我们也许可以在诺门罕地区重现当年日俄战争时期的辉煌和战争奇迹。”

“说得没错,一个优秀的军事家和军队统帅是需要具备常人所不能及的战略眼光和战前预算能力的,士兵们的任务是服从命令、冲锋陷阵,而统帅的任务则是运筹幄,决胜千里,双方各司其职。诺门罕一役,错不在士兵,而是在指挥官缺少大局眼光。嗯,木村君,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不瞒你说,多田骏司令官也多少想了解些你对这场战役做出的分析和评价,我会把你的意见上报到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的……木村君,想必你一路上也有所耳闻,驻临汾的樱井大队在平遥县被支那政府军的一个团全歼了,多田骏司令官大为光火,连续几日都不断来点催促我尽快实行报复计划。阁下是前任司令官筱冢君的爱将,你我虽是初次见面,但是纵观第一军战斗序列,除你和手下特工部之外,无人能胜任此次行动,希望木村君不要拒绝。”

“能为岩松司令官分忧是卑职的荣幸,请告诉我行动时间、地点!”木村次武“刷”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后天,雁门山……”岩松义雄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档案,递到木村次武的手中,郑重其事地说道,“……这是有关支那政府军89团及团长铁海川个人的全部资料,希望你能够记住这张脸,并彻底干掉他,以告慰樱井大队一千余名士兵的英灵!”

木村次武接过档案袋后,再次立正敬礼道:“木村绝不辜负司令官阁下所托,请静候佳音。”

……

离开医院的路上,方罗成终于说出了一直久藏于心底的问题:“诶,高院长,咱们现在也算是朋友啦。我这心里一直憋着一个问题,当不当讲的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我就干脆说了吧,免得以后没机会。高院长,你是不是对老杨有那么点儿……你别误会啊,我不比你们这些文化人,表达方式可能不那么准确。反正意思就那么个意思,光从你照顾老杨那细心劲儿我就看出来啦,凡事都亲力亲为。光冲这点上看,要么你对他有那么点儿意思,要么你俩以前就认识。”

高雅两只手交叉着在一起,接着方罗成的话茬儿苦笑道:“说得没错,我俩以前是认识……”

方罗成听后怔了几秒后,便饶有兴致地追问起来:“哟,还真被我猜中啦?我说嘛,要是没点儿感情在里面哪至于你这个大院长亲自伺候他,也太给这小子脸啦。唉,快说说,你俩啥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

“我和他都是北平人,打小就认识。我爸妈和他父亲是好朋友,两家常有往来,我们还都是家里的独子独女,所以关系也还不错。我记忆中第一次见到他应该是在五岁,之前应该也见过,不过没什么印象啦。说句心里话,他打小就是一个爱捅娄子的家伙,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还爱给别人起诨号,管那些爱读书的同学叫书腻子。喜欢打架,没课的时候就往马路上瞎溜达,撞上几个三青子角色就敢跟人拔份叫板,没说两句就开始拳脚相向。打得过还好,要是打不过人家吃了亏,随地捡块砖头他也敢往人脑袋上拍,典型要面儿不要命的主。连警察局都懒得管他,只当他们是一帮普通的流氓打架,带回去训个话教育一通后也就把人放了。说出来不怕你不信,26年以前,他杨龙菲可是北平警察局的常客,经常是他一在街上露面,附近一带巡逻的警察就得在后面跟着他,就像条尾巴似的,生怕这家伙把天给捅漏了。”

方罗成听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几乎笑出眼泪来,一边笑还一边颔首感叹道:“没错,这像他杨龙菲干出来的事儿。听你这么一说我是彻底明白啦,闹半天这小子打小就是个惹事儿的材料?我还以为他是后天养成的呢。你是不知道,这小子在军校学习的时候,书不好好念,上课除了跟教官顶嘴就是跟人抬杠,人教官一回头他他妈就冲人家身后一通比划。你要是不看紧他,这小子敢把教室房顶给拆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啦,你别看他平时不着四六的,可这小子打仗确实有一套,也很能带兵。中原大战的时候,国军25团被庞炳勋的部队给打垮了,结果上头派杨龙菲这小子一去,嘿,还真邪乎啦,也不知道他给手下战士扇的啥火,士气一下就上来啦,在之后的战斗中硬是用这个团击溃了石友三的一个师。别人我不敢说,就我们那个师所有团级军官里面,没有一个人不服的……高院长,要按你的说法,你和老杨不得有十多年没见啦。这小子我了解,除了打仗以外,是个出了名的懒虫,平时连集合出操都不愿意去,更别说写信啦,你俩这十多年是咋联系的?”

高雅无奈地摇摇头道:“一次联系都没有,对我来说,这十几年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除了给家里来过一次信外,就再没有他任何消息了。后来我就以为他可能已经不在了,军人嘛,又是现在这种年头儿。说实话,如果哪天有人把他的抚恤金拿来,我都不会觉得惊讶。可是……怎么说呢?可能是心有不甘吧,没多久我也离开了北平,南下投奔国军,但是仗实在打得太激烈了,根本找不到国军的部队。也是巧了,我在鄂豫皖边区见到了我的一个堂姐,她是当地一处老区的妇救会主任,我也就正式加入了她们的队伍。后来我又作为预备党员被派到延安抗大学习,37年毕业以后我就被总部调到了咱们师来工作,之后就有了这么一所医院。一晃眼的工夫都快六七年啦……”

“不容易呀,你一个姑娘家从一个女兵干到今天这个位置,确实挺不容易的。高院长,作为老杨这么多年的老战友,我还是得谢谢你,抛去老朋友这层关系,你能把他照顾得这么周到已经很不容易啦。咱们现在也算朋友了嘛,你也别嫌我多事儿,我觉得你俩的事儿最好还是等到老杨醒过来以后,找个机会再好好谈谈。你们俩之间究竟有啥问题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不论结果怎么样,啥事儿都得要个说法,不能弄得这么不明不白的,心里藏什么话全都说出来,你说是吧?这对你对老杨都有好处,最起码彼此没有心结了嘛!”

高雅莞尔一笑道:“谢谢你,方团长,我会处理好的……”

“行,那就这样。嗳,高院长,我看就送到这儿吧,天也有点儿暗啦,你也别走太远,快回去吧!我也得赶回去收拾收拾,咱们就此别过……”方罗成说着便冲高雅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高雅回以军礼后,两人又握手以示珍重。

……

铁海川孤身一人站在地处团部外围的瞭望塔上,眺望着远方的同时也在原地慢慢地踱着小步。他此时的心情就好像面前无尽的夜色般,迷茫且幽暗。自从在平遥县城歼灭了日军樱井大队后,阎长官对自己的态度也开始逐渐变得微妙起来,虽说是由起初的震怒恢复到了现有的平静。但铁海川心里清楚,阎长官这次肯定不会轻饶了自己,毕竟是自己让他在日本人面前变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虽然碍于重庆军政部和蒋委员长的面子不好对自己明着下手,但他却可以暗地里整一下自己。这不,把原先驻扎在平遥县的部队全部换防到了偏远的雁门山一带。

铁海川临走前特意在图上看了眼有关此处的敌我力量态势,发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支国军队伍还是远在七十公里外的晋绥军179团,方圆一百公里的范围内竟没有一支中央军部队驻防。铁海川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心说阎长官这是摆明了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啊。事情是明摆着的,一旦鬼子大举进攻雁门山,附近几乎没有任何一支友军部队会来驰援他。至于他要面对的敌人就可想而知了,也许是日军一个联队、一个旅团甚至一个师团。阎长官此举无疑是要致铁某于死地呀……可是军命难违,虽说他不是自己的直接上峰,但是在部队调动上他还是有发言权的,这点就是蒋委员长也不好过多干涉。

敏感的军事嗅觉在提醒着自己,危险的气息正如同迷雾般慢慢向他靠近,只是他现在还不确定对手的兵力数量和作战能力。

铁海川死死地盯着距离自己东北方向三十公里外的璐野县城,城内灯火通明,几乎照亮了半个夜空,看起来很是热闹。

糟心的事情接踵而至,先是团参谋长刘冰河前来汇报刚刚收到的消息:据璐野县内应来报,日军驻璐野第九混成旅直属第二大队正在县城内最大的酒楼———宏源楼内提前进行劳师酒会,由大队长山口中佐亲自主持,大队少尉衔及以上军官悉数到场。提前召开劳师酒会的目的就是为了即将在明天所展开的清乡及扫荡活动,扫荡目标不是别人,正是刚被换防到雁门山一带的国军89团铁海川部。

届时,日军驻璐野的所有守城部队除去宪兵以外,所有步兵、炮兵、骑兵、工兵等,以及当地特务队和少量皇协军部队将悉数出城参加此次围剿,敌军兵力预计在一千五百人左右。

再就是刚由太原内线发来的消息,今天下午,驻太原日军司令部内驶出了三辆罩有绿色帆布的卡车,车辆出城后一直向北而行,不知为何。

铁海川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感觉这三辆出行神秘的日军卡车绝对和日军山口大队准备在明天展开的扫荡活动有关,这绝非自作多情,而是来自一名军人的直觉,这三辆日本卡车上装载的日军士兵很有可能也是冲自己来的。

刘参谋长神色不安地说道:“团座,和你几天前预料的一样,鬼子的报复行动终于开始了。我想明天应该会是一场恶仗,你到时候还要亲临一线指挥战斗,今晚还是早点休息吧。”

“各部队都通知下去了吧?”铁海川平静地问道。

“都通知过了,一营、二营将连夜开拔向雁门山指挥部靠拢,三营也会于今晚子时进入团部防区,团直属队、警卫排、侦察排也已相继进入工事,并组成第一道防线,随时准备战斗。”

“三个营全都围过来啦?这不是给日军狮子大开口的机会吗?传我命令,二营、三营计划不变,一营掉头,后队改前队,向璐野县城靠拢。”铁海川听后立刻对刘参谋长的部署进行了修改。

刘参谋长眼前一亮:“团座,你是想趁明天璐野县城兵力空虚之时,让一营唱一出围魏救赵的好戏?”

铁海川冷冷一笑道:“不,是釜底抽薪。既然日本人这么想要雁门山这块宝地,我倒不如和他们做个交换,也算是做了件顺水人情的好事。让鬼子也享受一下这高山流水、秀竹兰花所带来的愉悦,岂不快哉?通知下去,团部各机要、参谋连夜收拾东西、打点行囊,咱们准备搬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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