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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浮生 第十五章 浣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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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出了笼香楼,在永安大街上随意乱逛。

“我看着那苏娘子当真是与莫姑娘不同。”

静檀却还在回味着那小厮的一番话,回过神才道:“我看她也是胡人,但是确实与莫姑娘有很大的不同……”

“想来你将人家错认,下回可得给人家道个歉。”

静檀颔首,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勾栏瓦舍还在莺莺燕燕的唱着闹着,房檐与房檐间架起的红灯笼似乎要亮到天明…静檀此时却没了第一次来坊间时凑热闹的心情,忽地想起那个小厮,看向王右君,“皇宫里对待内侍宫人是极其宽厚的,就像阿衡那样还有闲情去做自己的事,我一直以为外面的仆人也像这样…”

王右君笑笑,问道:“你家阿衡他也是从最低的看门内侍爬上来的,能有今天的闲情你可知道他经历了多少?”

静檀默了默,阿衡跟了她这么些年,她怎会不知,这些年阿衡一直小心翼翼对每个人,除了有时候阁里没有旁人的时候,他才会自在些,内侍们的勾心斗角她也知道一些,因为怕触及他的伤心事,她从来不问阿衡的从前。

静檀回过神,突然道:“王家会不把仆人当人看么?”

王右君失笑,“自然不会,我母亲待人是极和善的,便是犯了错的下人顶多也只是发卖了。”

“方才那小哥说永安城郊外有个地下奴役市,那里的奴隶大多是胡人,居然任人买卖!有人买走的还好,若没人买的,日日遭受着人牙子的鞭打,若有长的好看的胡人,不管是男是女,都会被那里的人…”静檀顿了顿,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代替将要脱口而出的词。

最后她道:“凌辱…”想了想,愤愤道:“父皇不是早就禁了这买卖奴隶的勾当了么,天朝人不该是这样的。”

王右君一改调笑的模样,突然严肃道:“胡人也有许多中原奴隶,那是他们的命。”

“那是父皇不知,若是知道了,便不会再有人私自买卖奴隶了。”

王右君没答话,默了一会儿,又道:“公主殿下,该回宫了。”

见他截断了这个话题,静檀也未留意,上了回宫的车马。

回宫前,王右君拉住她,严肃的说:“今日公主所见所闻,不可说与任何人听。”

静檀想着或许他怕他带她私自出宫的事暴露,便只得微微颔首。突然又想起什么,便笑道:“下回出宫给莫姑娘带一壶好酒,近日我在和阿衡学酿酒,带开坛之日我给你尝尝……”

王右君恢复往日的调笑,对她道:“想来定是比不过仙醪,

不过就是再难喝我也会喝完的。”

南山极乐寺。

“这么晚了,莫姑娘方才去了何处?”

“法师不在自己屋里坐禅,怎么关心起莫素的行踪来了?”

见她眼里的调笑,初寂依旧神色平淡。

“莫姑娘虽是国师的旧识,但既然宿在极乐寺,就需遵循极乐寺的规矩,极乐寺的规矩,宵禁之后是不得出山门的。”

莫素笑笑,将身后的包裹摊开,笑道:“不能总穿着三姑娘的衣服罢,莫素下山置办了自己的东西。”

果见包裹里是静檀的那件衣服,熏香淡了一些。

她抱歉一笑,又道:“只是莫素的手伤未愈,好在并未将衣裳弄脏,想来三姑娘不会嫌弃。”说着将包裹递给他。

初寂迟疑了一下,将包裹收好。

他看了看莫素手上包扎的白布,渗出了点点血迹,狐疑道:“莫姑娘的手伤并不重,昨日不是快要见好了吗?”

她本能地将手往身后藏了藏,笑道:“想来是今日出去走了走,挑拣衣物的时候伤口又裂开了罢。”

初寂看像那双手的眸子深了几分,也没说什么,拿上衣服便回了院子。

莫素看着她远走的背影,不禁出声:“想来也不是所有的和尚都那么无趣……”

“不要你家主子了?”就在她自言自语之时,身后走过一个黑影,沉沉开口。

莫素似乎也不意外,悠悠转过身,说道:“主子是主子,只有他要不要我,何来我要不要他的说法。”语气中透了几分寒意,接着又道:“永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夜巡的人是往日的两倍,永安府更是进不去,想来计划得缓一缓。”

那黑影闷闷开口道:“那是你们的计划,与老夫无关,老夫只想知道,你们答应老夫的事,还需要多久?”

莫素笑笑,“别急,不远了,如今我已经引起永安府怀疑,你的事需得从长计议。”

说着,她便回了自己的禅房。这夜,初寂院子里的烛火直亮到了天明。

这夜,静檀回了宫后,将莫素的事全全说与阿衡听,自然除去了笼香楼小厮的言语。

阿衡听后一脸的担忧,焦急道:“夜闯永安府的贼人!那公主此次出宫可有任何损伤?”

静檀笑道:“若是贼人,我早就交代在宫外了,且我与右君兄证实过,或许真是我错认了。”

“不过…永安城是天子脚下,治安必定是好的,那女子究竟惹上什么事会受如此重伤,想必她来历不凡,你说她会不会伤害先生?”静檀略略思衬,又道:“你去帮我查查永安胡人投宿的驿馆有没有莫素这个人。”语气中的几分紧张或许连她也未曾发觉。

阿衡眼神突然黯了黯,随即恢复如常,笑道:“是。公主先担心自己罢,法师是天朝未来的国师,谁会敢伤害他。”

见她松了口气一般,阿衡又道:“公主出宫便出宫罢,只是少去极乐寺,想来那莫姑娘是个危险人物,公主少接近为好。”

静檀随意颔首,注意力被书案上的画吸引过去。

她伏在书案前,端详着面前用了一半朱砂却未描好的梅有些发愁。这画她描了许久,却总是画不出她心中想要的样子。

见她发愁,阿衡笑道:“公主与其日日对着一副半成品烦恼,还不如改日去请教一下大皇子。”

“是了,大哥哥的丹青绘得极好,若明日大哥哥得闲定要将他请来给我指导一二。”

阿衡像是想起什么,又道:“听闻近日大皇子在垂文殿随陛下批阅折子,时常要很晚才出来,因此陛下便干脆让大皇子住在会宁宫里。”

“那二哥哥不在垂文殿吗?”静檀困惑,是自己父皇准备立储君了么……

“倒是没听说。”

静檀莫名有些不安,两个哥哥如今已至弱冠,父皇又年过了半百,朝堂对未来储君的议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父皇却一直避而不提立储君之事,如今特意召大皇兄去垂文殿,是要立大皇兄为储君吗…不知为何,她突然感到有些心慌…

次日,娅白身边的贴身侍女小荷从康宁殿角门接了什么东西,又与来人说了几句,便喜滋滋的回了里屋伺候自家公主梳洗。

梳洗毕后,小荷遣退了众人,在娅白耳边悄声道:“少尹大人遣人送了东西过来。”

娅白听后,喜道:“这两年右君哥哥再没给我送过东西,怎的今日就送来。”虽是这样说,却是喜上眉梢,结果那只匣子,仔细端详起来。

那是个红木填漆匣子,镂空雕了荼蘼花,娅白推开匣子,只见里面静静躺了一把手掌长的青冈木剑,剑柄上刻了一个簪花的‘白’,旁边并一朵荼蘼花。

娅白用手摩挲着那个‘白’字,喃喃道:“右君哥哥还记得我喜欢荼蘼…”

小荷在一旁笑笑,促狭道:“这青冈木可不好找,且木质坚硬,再雕刻上这么些个花呀字呀更是费事,可见少尹大人对公主是上了心了!”

听了这话,她想起昨日她无意中向他提起的木剑,顿时双颊绯红,作势去掐她,羞道:“不过一把木剑罢了,被你说成了什么稀罕物,平日我得了什么好东西也没见你说嘴!”

小荷掩嘴笑了笑,接着道:“奴可是记着公主幼时被皇后娘娘问起为什么单爱荼蘼花,公主当时可是大声回话:因为荼蘼花又名白蔓君!”

小荷却不住口,又道:“又是‘白’又是‘君’,公主幼时大着胆子说了出来,如今怎的奴的几句顽笑话也听不得……”

娅白听了更是羞红了脸,小心的收了匣子便欲去掐她。

“幼时的事儿我可不记得,怎的你比我还清楚!”

两人又是玩闹一阵,小荷突然板起脸道:“奴自小便陪着公主,公主的心思又如何能瞒过奴…公主大了,也该为自己的以后考虑,奴只想公主早日明白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为以后早做打算。”

娅白绞着手里的帕子,叹道:“右君哥哥若真心有意与我,自然会向父皇请旨,我说了有什么用…”

“少尹大人的心意公主光靠猜怎么成…”

小荷还欲说什么,门外传来岚清的声音。

“小妮子莫不是还睡着,这个时辰该去破影台了,可别惹了法师笑话。”

岚清说着,便踏进来,便见娅白与小荷嬉闹,刚挽好的发髻也松了些,便皱眉道:“想来是二公主宽厚,纵得你们越来越没了规矩,大早上还同公主嬉闹,误了宫学时辰你们担当的起吗?”

娅白清了清嗓子道:“起的迟了些,姐姐也别怪她了。”说着,忙遣退了她,又对岚清笑道:“姐姐不如来帮妹妹挽个髻罢,姐姐许久未帮妹妹梳过头了……”

岚清轻啐一声道:“这么大的人了也不害臊,还让我帮你梳头!”

嘴上虽这样说着,但还是拉了她坐于铜镜前,帮她重整妆发。

娅白看着铜镜中的姐姐,眉目清晰,似乎每回去宫学,她都会画眉点唇,今日她还戴上了前日母后给的红玉眉心坠。

“姐姐…”娅白略略思衬,还是道:“姐姐可有意中人?”

岚清拿梳子的手顿了顿,微微失神,随即恢复如常,笑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娅白想到那把木剑,掩了掩嘴角将要浮起的笑意,不言语。又听得她道:“有没有的不重要,或者说,我们不该有意中人,有了只会是徒增烦忧……”

听得她这样说,娅白眼中的笑意随即转为愁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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