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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辞本就是因为辛儿才留在摄政王府中,现在辛儿已经痊愈,她自然不会多留。

当下,将怀中的孩子给了身边的折锦,冲陆小郡王道,“事情虽然因为摄政王而起,但这些日子他到底帮了我们不少,你先去向他道声别,我和孩子在马车上等你。”

陆小郡王听她这么说,稍微想了片刻,点头道,“好,那我现在就去书房跟他道别,你就在外面等着我,我很快就出来。”

楚辞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回头又看向听到声音,从内室出来的芸娘,问道,“芸娘,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芸娘福身行了一礼,“回姑娘的话,已经全部收拾好了。”

“既然如此,我们走吧!”她说着,将折锦怀中辛儿的兜帽撩起,便朝外走去。

青苗怀里抱着小尔也跟了上去。

芸娘和折夏则是提了两包行礼,坠在最后面。

出了王府,外面果然停着一辆马车,看形制是南郡王府的。

楚辞没有多想,直接带着折锦和青苗上了第一辆,芸娘和折夏则是往后一辆走去。

上车后,也没等多久,陆小郡王就出来了。

他前脚刚进车厢,后脚就将辛儿接到了自己的怀中,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欢喜道,“小宝贝。爹爹终于可以带你回自己家了。”

楚辞听他这般说着,唇角勾起一抹欢愉的笑意。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尽是情意绵绵。

折锦空手在旁看着,不知不觉就尴尬起来,她往旁侧挪了挪,正要吩咐外面的车夫驾车。

可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小娘子,你这心眼也太坏了,要走怎么不等我老头子一起呢!”

伴随着话音落下,马车帘子被一阵风吹了开来。

下一刻,袁晗拎着一个包袱不由分说地就进了车厢。

楚辞看着他。脸上有片刻的尴尬,等他落座后,才赧然道,“袁先生,并非是我故意不等你,而是您的诊金还没结清,我以为您会更愿意留在摄政王府。”

“谁说的!”小老头瞪着眼睛看向他,“那十万两的诊金算什么个,跟那些黄白之物比起来,老子当然更愿意跟自己的徒弟在一起!”

“徒弟?”楚辞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微微皱起眉来,“这么说。您之前提到的收徒,并不是一时玩笑?”

“不然呢?”袁晗瞪了楚辞一眼,“老子像是那等爱乱开玩笑的人吗?”

楚辞对于他这个问题不置可否。

心思一转,却是问起另一个疑窦来,“先生想让我拜您为师,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您能跟我说清楚,您和觉明大师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这个您也知道的,能请您出山,到底还是托了他之前赠给我珠串的福,若是他果真没有什么错处,那么抱歉,我不能在恩将仇报之后,再继续雪上加霜,伤他的心。”

袁晗听她这么说,想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要是楚辞真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他也不敢将自己的一身毒术倾囊相授。

这般想着,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她道,“小娘子说的,我都能理解,你想知道我和那个老秃驴之间的恩怨,也不是不可,不过,我只能说给你们夫妻听!旁人却是不可。”

楚辞没有异议,她冲袁晗点了点头,然后吩咐车夫停下,又让折锦和青苗抱着孩子去了后面一辆车。

而等车中只有他们三人时,袁晗才含着刻骨的怨愤开口道,“那个老秃驴,就是个欺世盗名之辈!”

楚辞嘴角轻轻地动了动,肃然反问,“那他到底怎么欺世盗名了?”

袁晗听楚辞追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眸光骤变,胸膛剧烈得起伏起来,“这件事还要从八十多年前说起。”

“那时,我与他都是承天寺老主持的弟子,我是大师兄,他是二师弟……下一任主持定然会在我们两个之间产生。”

“原本,老主持是内定了我的,不过……寺里还没来得及宣布这个消息,我在俗世的弟弟突然重病,而我爹年纪已经很大,想再生一个儿子延续子嗣那是不可能的,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到承天寺找到了我,希望我能还俗,为楚家生下继承人。”

“楚家?”楚辞听到这两个字,又想到袁晗的姓氏,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

袁晗被她打断,倒是不恼,只是极苦涩地笑了一声,“是,我们家族是姓楚的……实不相瞒,我想收你为弟子,也是和你的姓氏有那么一点的关系。”

楚辞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后来呢,您到底还俗了没有?”

袁晗闻言,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那挽成发髻的一头银发,道,“我那时候已经是家中唯一的血脉,自然是要听我爹的,不然他便要带着我娘在承天寺下跪到死。”

“就这样,我离开了承天寺,回到了家中。而我爹娘在附近城镇打听着,终于替我相中了一个袁姓的姑娘,她们家的女儿许是得天独厚,异常的会生养,我爹娘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将那姑娘定给了我。”

“她长的很美,我见她第一次的时候就心动了,她对我也还算满意,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双方家人打算一年之后就替我们完婚。”

“这一年中,我与眉娘的感情也渐渐加深着,我很喜欢她,甚至,根本不避讳自己从前的僧人身份,还将自己以前在承天寺的一些师兄弟介绍给她,我希望能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展露给她……”

“可就在这一年里,发生了变故,她、她,她竟然和觉明那个老秃驴走到了一起,还与她珠胎暗结。”

“这……”楚辞听得,目瞪口呆,“这,觉明大师真的是那种人吗?”

袁晗听她这般问,用力的点了点头,他眼中尽是猩红。

哪怕隔了八十多年,仍是恨得目眦欲裂。

“眉娘说,是觉明那贼秃诱骗了她,他说。若是她真的怀上孩子就会还俗,娶她过门。可是等眉娘真的怀上孩子后,他却没有,他只是给了眉娘一把刀……”

“而眉娘,最后正是用那一把刀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楚辞,“那事情的真相,到底是眉娘告诉你的?还是觉明大师告诉你的?”

袁晗知道楚辞在怀疑什么,他点了点头,“有一部分是眉娘告诉我的,还有一部分是觉明那老秃驴亲口承认的。”

“他之所以会引诱眉娘,哄骗了她的身子,就是为了让我这一辈子都不痛快。他恨我,恨我在承天寺的时候回回都压在他的头顶,他恨我,所以他要夺了我喜欢的女人,让我这一辈子都痛苦难当,这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

楚辞听了这段往事,心中唏嘘感慨,但嘴上却不知该怎么评价。

最后也只长舒了一口气,表态,“若事情真相果然如此,那我愿意尊您为师。”

“小娘子这么说,到底还是不信我……”袁晗听着楚辞的意思,长长地叹了一口,“罢了罢了,这桩事原就埋沉了八十多人,知道的人除了我与那老秃驴都已经全部亡故了!”

“你若是真的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你让马车停下,我下车就是!”

袁晗说着,便要起身。

楚辞到底不忍,她看向陆小郡王使了个眼色,陆小郡王立刻扯住了袁晗的袖子,道,“先生请恕罪,我家娘子并没有不信任您的意思,只是您讲的这一段往事实在是太离奇了……而您口中引诱人未婚妻,又害人一尸两命的人偏偏是一个得到高僧,那高僧又帮我娘子许我,希望您能谅解,我娘子这心中也是十分为难的。”

“……那你们要如何才肯相信我?”袁晗满目悲凉的看向楚辞,一字一句的问道。

楚辞想了片刻,道,“改日,我想再去一趟承天寺。”

“你想直接问那老秃驴?”袁晗皱眉。

楚辞点了点头,“是,我想亲口问问。”

“既然如此,那就随你的意罢!”袁晗并没有阻止楚辞的意思。说完这一句之后,他就不再开口了。

楚辞倒是想开口,但是却不知能说些什么,末了也只得闭口不言。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楚宅门口停下。

楚辞刚一下车,就看到旁边还停着另一辆马车。

形制有些熟悉,她正凝神想着那到底是哪家的马车,结果车里的人听到下人禀报,却掀开帘子露出头来。

原来是任二夫人。

楚辞冲她点头笑笑,然后回头看向陆小郡王交代道,“这位夫人寻我有些事情,你带袁先生和和小尔、辛儿先回去吧。折锦和折夏就留给我,我忙完事情一定第一时间赶回来!”

“那好吧!”陆小郡王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家媳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应承。

楚辞看着他们一行人被管家迎了进去,然后才朝任二夫人走去。

任二夫人已经下了车,看见楚辞朝她走来,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世子妃。”

楚辞点了点头,一面示意她先上车,一面问道,“事情都查清楚了吗?”

任二夫人点了点头。“已经查清楚了,确实是我大姐有问题!”

楚辞点了点头,看着任二夫人强忍眼泪和愤怒的模样,没有再触碰她的伤疤,淡淡转了话题,道,“那可有问出用的是什么药?”

任二夫人叹了口气,“是西域那边传过来的一种秘药,人要是长期服用,就能造成哮喘的假象。”

任二夫人说的简单,楚辞也没有要扒人家家里秘事的意思,“嗯”了一声。表示明白。

马车跑得很快,一个时辰就赶到了曲家。

曲府。

曲老太爷和曲老夫人也知道了楚辞对他们家所做出的一切。

这次相见,无形之中就多了几分恭敬,几分尊重。

“二爷现在怎么样了?”楚辞一边随曲老太爷往曲定君院里走着,一面随意问道,

曲老太爷便将曲定君近日来的情况说了一遍。

曲大姑奶奶和前大姑爷被拷问之下,倒是交出了解药,可曲老太爷一家人却不相信那药是真的。

他们想等楚辞来看看。

这些最近一段日子,曲定君服用的还是楚辞曾经见过的那种丸药。

重新来到曲定君的屋子,里面仍是暖的厉害,楚辞进去没多久,后背就发起热来。

她皱了皱眉。吩咐任二夫人,“能否让下人把屋子里的窗户都打开?”

任二夫人有些犹豫,“世子妃见谅,我这弟弟向来最怕冷,要是蓦地将窗子打开,我怕他又要受凉。”

“无妨,有我在!”楚辞的态度异常坚决,话落,他偏头朝四周看了看,又道,“这样的环境就是好人都要闷出病来,更何况曲二爷本来就缠绵病榻多年了。听我的,去把窗户打开吧!”

任二夫人还有些犹豫。

可曲老太爷却不容置疑地吩咐她道,“听世子妃的,将窗户都打开!”

任二夫人没了法子,只好带着下人将屋里七八扇窗户都推了开来。

新鲜空气进来的那一瞬间,楚辞一下子痛快不少。

她超床边走去,只见床上的曲二爷跟一个月前相比,身体又差了几分。

之前还挣扎着想要起来,现在竟是连挣扎都挣扎不动了。

眼里也蒙上了一片灰蒙蒙的死气。

楚辞猜测,是有人将曲家大姑奶奶所做的事情传到了他的耳中。

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在他面前的杌子上坐下,道了声“得罪”。然后便朝他的脉上摸去。

如她所料,他的体质果然又差了几分,甚至带着一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世子妃,定君的脉象怎么样?还能好起来吗?以后还能娶妻生子吗?”曲老太爷见她面色有些差,不由忧心忡忡地问了一句。

楚辞听老太爷这么问,却是目光犀利地朝曲定君看了过去,“二爷这病到底能不能好起来,老太爷怕是不该问我,而是应该问二爷……”

她话落,曲定君和老太爷都是一愣。

不过曲定君是心虚,老太爷则是疑惑。

“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老太爷沉默片刻后,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楚辞便道,“医者能医百病,却偏偏医不了心病,要是连二爷自己都不想活下去,那只怕大罗神仙下凡,只怕也救不了他!”

“世子妃,定君……”老太爷不可置信的声音从他牙齿疏落的口中溢了出来,不可置信地朝曲定君看去,颤抖着问道,“定君……你是真的不想活吗?”

曲定君被老太爷问的白了脸,半天,才艰难地开了口。带着哭腔,朝老太爷道,“爹,是儿子没用,儿子没能有一个健康的体魄,更累的家族内部失和,伤了爹娘的心……儿子实在没脸再活下去了,就算活下去,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姐和外甥。”

老太爷听曲定君这般心痛欲绝的说完,这才知道他的心病在哪里。

还是因为他那个不孝的大女儿啊!

不,他早该想到的,自从定君病了后,日常照顾在他病榻前的就是他那个大女儿。

可以说,那两人的感情,比他和老妻和定君的感情深厚。

现在真相揭露出来,他那个大女儿又面临着严酷的惩罚……难怪定君不想活下去了。

实在是,在他们眼中,那个大女儿虽然是个罪无可恕的白眼狼,家贼,谋害至亲血脉的中山狼,可在定君的心里,那个不孝的女儿,却是他这二十年来,最柔软的温暖啊!

这是谁也无法代替的。

也是他为此甘愿殉葬的!

这般想着。曲老太爷难以承受的往后跌去,对亏任二夫人和小厮上前扶了一把,才没有让他跌倒。

而楚辞,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她对曲家的事情并不了解。

眼下能救曲定君的只能是他自己的家人,或者是他自己想明白。

另一边,曲定君心里纵然将大姐放在了第一位,可看到自家父亲被自己气成这般模样,却还是不可抑制的心疼了。

他急促地叫了一声“爹”,然后长流着眼泪道,“爹,儿子不孝。可您得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曲老太爷扶着任二夫人,勉强站直了身子,又用了许久,才缓过来,他一脸疲惫又痛心疾首地朝曲定君看去,长声道,“定君,难道除了你大姐,这个家中,就没有你愿意为之活下去的人和事了吗?”

曲定君面对老父的质问,心里虽然难过的一塌糊涂,但还是不改初衷道。“请父亲原谅不孝的儿子……儿子早已经对大姐立过誓言,这辈子要跟大姐同生共死,大姐生,儿子生,大姐死,儿子也绝不独活!”

“你!!!”曲老太爷被他这番话气的险些吐血,眼睛瞪得也更圆了几分。

枉他聪明一世,却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他的儿子和女儿竟然会发成出这种干系。

竟然已经到了同生共死的地步。

“爹爹!”任二夫人发现情况不对,忙将曲老太爷扶的更紧了一些,同时,想要带着他朝外走去。“爹,你身子不太好,女儿先扶你回房歇着吧!”

说着,又招呼老太爷平常用的小厮上前。

可老太爷却打定了主意不肯走,他瞪大了眼睛,猩红地看着曲定君,“你敢不敢,将你刚才所说的话再说一遍?!”

曲定君看着自家亲爹摇摇欲坠的模样,心里到底还是软了,他沉沉地叹了口气,顶着一张比鬼还要苍白的脸,痛苦道,“爹……您还是听二姐的,先回去歇着吧!”

老太爷却死活不肯走。

眼看着他还要再上前跟曲定君争论,楚辞怕他出事,忙走过去,道了声“得罪”,然后突然抬起衣袖朝他脸上拂去。

曲老太爷没有任何防备,就这样不甘心地合上了眼睛,被楚辞袖子上的迷药迷晕过去。

而楚辞怕任二夫人一个人扶不住老太爷,也搭了一把手,并老太爷身边的小厮,扶着他朝外走去。

将老太爷扶回正房后,老夫人守着老太爷又是一番着急。

底下人见自家早已经倒下了一个老太爷,哪里还敢将那些不伦的事情再告诉老夫人,只道曲定君那里一切都好,老太爷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才晕了过去。

老夫人听任二夫人这般说着,果然松了一口气,只是仍然守在老太爷的身边不愿离开。

任二夫人也守了一阵子,等老夫人情绪平淡下来,才抽了个空子,带着楚辞朝外走去。

到了避人的地方,颇有些难为情地问道,“世子妃,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能救我弟弟吗?”

楚辞叹了口气,看着她无奈道。“在二爷那里,我就已经说过了,医者能医百病,可唯独治不了心病……”

言下之意,她是真的没有办法。

任二夫人听她说着,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难道,我就只能看着二弟一日一日的衰弱下去吗?爹娘,也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

楚辞看她这般模样,心中到底有些不忍,沉吟许久后,抬头看向她道。“作为医者,我是没有办法根治他的心病,不过作为旁观者,我倒是有个以毒攻毒的法子。”

“什么法子?”任二夫人立刻问道,她现在看着楚辞就跟溺水的人,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等老太爷醒过来后,你可以让他再去一趟二爷那里,跟二爷保证,只要他身子好起来,那就将大姑奶奶和你们外甥交给他处置。”

“可,这样的话……是不是太便宜大姐了?”任二夫人有些犹疑。

楚辞凉凉地看了她一眼,“那这就只能看二爷的性命有多重要了,值不值得你们不要脸面的替他遮掩,替他周全。”

任二夫人看着楚辞的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你让我再想想吧……”

楚辞没说什么,只道,“你说的那个解药,我抽空已经看过了,是对症的不错。要是二爷愿意活下来,以后给他吃那个药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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