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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2章: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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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在死的时候,眼前便会闪过一生,那自己的一生了?是念书厌倦时娘亲的厉声苛责,还是生病感冒时娘亲的温柔耳语?是父亲在众人眼前的激情豪迈,还是父亲在深夜里四下无人时的痛苦哀嚎?是二叔酒中的侠义,还是四叔剑下的痴情?是老叔的欢脱,还是亲叔的乖张?是三叔五叔的神秘,还是八叔的冰冷?是那西北王家所给的依托,还是广陵徐家的诞生与毁灭?或许都有吧,呵,别了世界。

所有的依靠都被大风吹去,急速坠落的身躯已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徐安定张开了双臂睁大着眼看着将远的世界,一轮闪耀的新月破开了重重乌云给了他最后的安慰。重重的砸在江水中后,就只剩下一片漆黑。

江面荡开涟漪,浮于江面的新月便随着涟漪一起摇晃。

褴褛的衣衫对抗着黑暗中蕴含的无限冰冷没有丝毫胜算。落入水中只一瞬间,徐安定就被黑暗吞没,接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江水就毫不客气的同他每一寸肌肤亲切的打着招呼。

一番热烈的寒暄过后,正餐开始,见着老朋友的热情,徐安定便肆无忌惮的在江水中撒泼打滚。兴许是这幅无赖相惹得老朋友有些不快,它便颐指着一众小弟对着正撒泼的徐安定动手动脚。显然势单力薄的徐安定不是对手,在围殴下,头破血流。

徐安定伤痕累累,它却心满意足,接着又把伤痕累累的身躯狠狠的踩在了脚底,迫使着残躯缓缓爬行。

短暂激烈的交锋以徐安定彻底失败而告终,失败者的结局只能是触底。

再无希望后,徐安定挣扎都不挣扎,蜷缩起身体,缓缓等待死亡的降临。弥留之际,他生起了一丝荒诞的念头“无间地狱是不是就藏在这黑暗背后啊。”

心有所想,他便尽情的在黑暗中探索,可黑暗中隐藏的只有无尽的寒,还有老朋友的小弟。

被小弟打过,徐安定有些不忿,便抬起腿踹了上去,暗想着“敢欺负老子”徐安定又对着硬物重重的补上了几脚。

报复过后,徐安定难得有了快感,可是面对着浑身的麻木依旧是不安,只能暗骂道:“什么世道,做鬼都只能做水鬼,还是最冷的那一种,就不能舒服一点嘛?”

祖宗保佑,徐安定心口流出一股暖意,暖意化开了快凝结的血液,两者夹杂,迅速蔓延身,不慎吸入口鼻中的江水也在血液的运行下被挤出。待麻木感缓和时,身上又透着点点荧光,同无尽的黑做着斗争。

徐安定感受着突兀钻出的暖意,目瞪口呆,迷茫之际心生疑惑“我胡汉三也会有今天?”痴痴傻笑又合十手掌重复的想着:“祖宗保佑千万别死,祖宗保佑千万别死........”

灰暗的夜影下,一双璧人漫步在广陵江畔。

啸傲天下的水师已不存,往昔光景已不复。

天下安定就好呢。

守诚当真只能做一辈子的缝补匠?

世民哥哥做什么都好,只要平安。

男性醇和,轻迈着步子对着广陵江心生感慨。女性温良,莲步微移紧跟在前者身后,轻声附和嫣嫣细语。

怀着不要脸的得寸进尺,徐安定在黑暗中默默祈祷后,便开始奋力挣扎,穿过了平缓,又对上了他的老朋友。

它仍是那么激烈,似乎永远不会疲倦。可徐安定已做足了准备,惨败过一次便下定决心要赢回来。怀着必胜的决心,怀着对报复的渴望,徐安定奋力的挥舞双手踢动双脚,已然陷入癫狂,可一番挣扎才猛然发现,越陷越深。

水挤压着腹部隐隐作痛,肺里早已空虚,徐安定大脑嗡嗡作响,眼皮也越来越沉,心灰意冷,又一次被打入水底。筋疲力竭时裤腰带却又被江水冲开,想着死后那白嫩嫩明晃晃要被围观,徐安定羞涩便下意识捂住散开的长衫,岂料长衫瞬间被江水充盈,涨的圆圆鼓鼓,莫名其妙就载着残躯缓缓浮上水面。

湍急的江流中,一颗泛着荧光的脑袋冉冉升起,脑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厉声的咒骂着,可惜的是咒骂声太混乱听不真切,只是荧光下的满脸通红清晰可见。

徐安定还不明所以时,刺骨的冷风就扑面而来,顾不上肺部的刺痛,大口大口吸入新鲜空气,也大口大口的咳嗽着。在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时,江水依旧无情的蹂躏着他的身躯,好在涨圆的长衫分担去不少推力,这才使得徐安定没有继续撒泼打滚。可眼下虽麻木感得以缓和,小命也留下了,但满身的乏力仍没有变,江水也依旧在驱使着他,紧迫之下他却快捂不住长衫。恼怒之际,江畔响起一声急促的脆响“世民哥哥,快看快看,有鬼啊。”接着又有一声惊疑的附和“是啊,好可怜的鬼,我们帮帮他吧。”

两声惊呼,徐安定哭笑不得,想象着自己的惨像,双手也因乏力松开了长衫,只一瞬,江水就把没了遮拦的长衫撑开,衣衫四下漂浮,簇拥着一颗闪闪发光的脑袋,软弱无力的游曳在江面。

少了涨圆的长衫加持,徐安定有点慌,下意识便在江面扑腾,划拉几下后才发现,似乎自己已经能在湍急的江水中站的稳当,试探着并拢手脚,没有想象中的倒翻,江水只友善的推动着身躯。莫名一股豪气涌上胸口,他冲着黑夜大吼道:“徐安定牛比。”

豪气干云的嘶吼过后,忧郁愤懑也缓和了不少,他放下满身疲惫躺在江面,随即荧光敛去身上也逐渐暖和起来,没有探究其中的缘故,只当帅的人在世界都有特权。

江水涌动,挤按在徐安定的背部,酸痛感缓解了不少,他舒服的呻吟着,享受着世间独一份的惬意,便不再有其他念想,望向高挂的新月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广陵山上,徐家随着一丛火飞灰湮灭,只有剑冢上一柄柄随风颤抖的长剑,鸣不平。

鲜红的喜庆过后,广陵山就陷入了沉寂。一众侠客稀稀拉拉的围着几堆燃着的篝火沉沉的睡去,做起了扬名江湖的美梦。只有七八个倒霉的人,无奈巡夜,拄着刀剑睡眼惺忪。

夜已深,雪地之中仅有的一顶大帐被拨开,李吉埔披着一件文士长衫从中走了出来。睡眼惺忪的人立马激灵,围了上去,李吉埔示意噤声,他们也识趣,围在大帐边,挺直着脊梁尽忠职守。

没有惊扰任何人,李吉埔看了一眼身后的帐篷,便风轻云淡的从酣睡的众侠客身边走过,轻轻钻入密林中。周围不见人,他就躺在雪地里舒服的伸着懒腰。不说身份首先他只是个男人,现在这个男人似乎有些累了,拼命的打着哈欠。

“姑苏城来的,你们怎么办的事,这帐子怎么烂了这么多?大冷天的想冻死谁啊?”

“死光了。”

累了的男人,放松了身,头部以下就开始垮塌,疲态尽显。沉浸在片刻的安逸中男人喃喃道:“吴钩搭桥,血肉铺路,李家的男儿,要学做阳间人屠,重拾...”

漱漱声响,青年文士缓缓走了过来,李吉埔便不再言语。

“来了啊?”李吉埔笑了笑神色缓和。

文士看着瘫倒在地的李吉埔隐隐有些愧疚,轻声说道:“李兄...”后者却伸出一只手,对他摇了摇头。文士叹了口气,歉意更浓,一把拉起李吉埔后,两人便同坐在雪地上。

李吉埔脱下了披着的长衫,亲自为文士穿上,又问道:“平秋,南方这边怎么样啊?”见着后者低眉,他笑了笑又补充道“没其他的意思。”

文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轻声回应道:“我和小黑,从北方赶过来,仰慕徐家却毁了徐家。”

李吉埔抬头看天,并不作答。

文士尴尬的摸了摸头,又说道:“我不后悔,小黑肯定也一样,死的人太多了,没理由就让他们死的不明不白。”

呵,李吉埔轻笑一声,便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头也不回的说道:“走的时候,招呼一下,我送送你。”

背着一把新柴,李吉埔往每堆篝火里添了几根,见着火势渐大,他轻声对自己说道:“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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