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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允文很是感动，点头说道：“大婶你放心，只要大家同心防卫，清兵冲不进城里来的。”几个老婆子和妇人给顾允文几人劝菜，小玉笑着摇头说道：“大婶，你把菜肴给他们吃，我们都是吃饱了上来的，还不饿。”小玉看篮子里有一瓶酒，笑嘻嘻的把酒留下来。老婆子和妇人们拿出篮子里的饭菜，犒劳将士们。
小玉拔开瓶塞，鼻子就着瓶口闻闻，自己喝了两口以后给顾允文，笑道：“大哥哥你也喝点，酒壮怂人胆，喝两口好奋力杀敌。”顾允文也喝了两口，傅山接过酒瓶喝了两口，把酒给了其他的士兵们。
顾允文揉着小玉的胳膊问道：“姑奶奶好了吗？好了咱们去杀敌去。”小玉靠着城墙内侧的墙垛坐着，她懒洋洋的笑道：“真想你这样给我揉下去，很舒服的。”顾允文拉起小玉说道：“这什么关头？回去再给你揉。”顾允文到城墙边，往下一看。城墙脚下人头攒动，不计其数的清兵抢占住了墙脚，往墙头竖云梯。顾允文拿过弓箭，呼呼的吁了两口气，箭搭弦上，看准墙边的一个清兵军官，一箭射下去。
傅山看城下颇有些危急，官兵击不退冲上来的清兵。他两三支羽箭搭在弓弦上，一发射出去，就是两三个清兵翻身倒地。三人在墙头帮助官兵守御，清兵攻了两个多时辰，死伤惨重，开始撤退了。
官兵抵挡住了清兵的一波进攻，将领们下令士兵赶快用饭，准备抵御清兵的下一轮进攻。不多时，西门北门处的士兵也来南门应援，城墙上已经有些人满为患之势。顾允文三人循着城墙往西而去，去找卫全宗。
小玉对顾允文笑道：“大哥哥，清兵也就骑在马上厉害，你看这样打法，也是一般般的样子。城墙下的清兵尸体都快堆积成山了。”顾允文说道：“清兵这只是第一回进攻，城上的羽箭雷石已经用去一大半了，等到第三轮第四轮进攻，怕就没这么容易防守了。”傅山叹道：“城内若是人手和粮草充足，本来可以抵挡住清兵的进攻的。眼下好了，各路总兵都是只求自保，不顾大局。左后也只能让清兵一小股一小股的吃掉而已。”
三人说着从城墙上往西走去，走出半里多地。城外城内炮声大作，才退下去不久的清兵又复开始攻城。
顾允文几人的头顶上炮弹穿梭不息，三人也见怪不怪了，泰然往西走去。走出两里多，史可法带着卫全宗几人，正在城墙头指挥兵民，填补被大炮轰塌的城墙。城墙上一个巨大的缺口已经给填补起一大半了。卫全宗回头瞥见傅山几人站在不远处不肯上前。他给史可法说了两句什么话，向傅山几人走来。
卫全宗远远的问道：“你们是从城楼那边过来的吗？那边交战的怎样了？”傅山说道：“清兵被击退了一次，我们过来这回又开始第二轮的进攻了，暂时还能守得住。”卫全宗看看城外，似乎是在缓缓移动，实则都是拼命奔跑往城下冲过来的清兵阵势，叹道：“城破只是早晚之事，等下你们回去。等清兵冲进城里，你们就从大炮轰开的这些缺口处跑出去。以后就住在岛上，没事一步也不要离开三山岛。”傅山问道：“卫叔叔，你不走吗？”卫全宗笑道：“我已经是朝廷的命官了，不能就这样丢下史大人他们逃走。我也要和扬州城共存亡。”
小玉惊讶于史可法卫全宗这些人在临死关头、尤其是明知必死的情形之下，对死之一字看的如此淡然，似乎全然不当回事，好不挂怀。卫全宗又说道：“这边被清兵的瞎眼炮弹撞上了，炸开了一个缺口。幸亏清兵没从这里攻过来，等这边修补好了，我和史大人就得去城楼那边。你们回去吧，把行装那些打理好了。对了，我屋里床边往前一丈处的地砖下，埋着一些我自己私留下来的财宝，不很多，你们都拿了去给孩子们花。老妈子和丫鬟在我这里也是没多长的时间，你们带出去以后留着自己用可以，打发回去也行。”小玉笑道：“财宝卫叔叔留着吧，万一能逃出去，也要用那些银钱的。丫鬟和老妈子我们出去以后吻吻她俩，愿意留下来的话就带她俩去三山岛。那边也是缺个丫鬟，万事都是雨荷和黄嫂亲力亲为的。”卫全宗摇头说道：“财宝你们带走，我要是能逃出去，再来你们那里取一些。”卫全宗又沉重的叹一声说道：“怕是这辈子没命花了。”
顾允文三人在墙头站了一会，卫全宗催促他们快些回去，等下城破了就找空隙出去。顾允文几人辞别了卫全宗，回到城楼处。这次城内的羽箭不够用，果然没能打退清兵的进攻。一些清兵已经从云梯上抢上墙头，和官兵开始近身厮杀。
顾允文和傅山看抢上城头的官兵悍勇，虎吼着向官兵们冲杀。官兵们已经有些抵挡不住之势。顾允文和傅山拿出兵刃向城头的清兵砍杀，顾允文对小玉说道：“玉音，你去把云梯砍断了，别让下面的清兵攻上来。”小玉笑道：“小的得令。”小玉也挥刀砍翻了几个身边的清兵，她跃上城墙墙垛，矮身将云梯上的几个清兵砍杀了。小玉手中柳叶刀连劈，将一架云梯砍断，梯子上的清兵惨叫着坠下去。
顾允文和傅山所向披靡，将城头的清兵杀倒了一大片。小玉将搭在城墙上的一架架云梯砍断，官兵们士气受到鼓舞，都开始向清兵砍杀。混战了约有一个多时辰，抢上城墙的清兵被击杀殆尽。一架架云梯上停留着攻不上来的清兵，官兵们也开始抢着砍剁云梯。城下不时的传来清兵坠落的惨叫声。
城头的形势暂时稳住了，城外的清兵还如浪潮一般一波推着一波往城下冲过来。顾允文看看城外说，问傅山道：“咱们在这里驻守，还是回去？”傅山说道：“清兵暂时攻不上来，卫叔叔他们也就要赶过来了。咱们暂时回去吧。”三人走下城墙，小玉笑道：“我看清兵的那个什么炮弹倒是厉害，不敢光凭着城外的那些清兵，怕也未必能攻破扬州城。”傅山摇头说道：“清兵骁悍，他们要是强攻不下，就会改为长围久困。我在苏州时听说前几年关外的锦州城就是被清军围困了两年多，困到城内米粮耗尽后到了人吃人的处境，官兵们无奈之下才向清兵投降的。”顾允文三人说着回到卫全宗的府上。
到了晚上，傅山几人才用过饭后要歇息。傅山说清兵一时间攻不进城里。沈玉芝和田姨娘哄着孩子们睡下了，小玉让顾允文给她捏肩膀捏胳膊。顾允文往里对沈玉芝喊道：“玉芝，晚上你好好歇会，保不准什么时候城破了，咱们的随时准备出城去。”沈玉芝应着，小玉笑道：“万一清兵不攻城了，把咱们围个十年八年的可怎么办？”顾允文揉着小玉的胳膊说道：“咱们倒是没什么，十年八年以后妞儿就该谈婚论嫁了，怕妞儿找不到一家出嫁的婆家。”小玉对杜婵笑道：“你快生一个小子，养大了娶了我妞儿。你的这个肚子怎么了？这些年了不见一点动静。”杜婵笑道：“你们急什么？让他们围个十年八年的，等他们老了自己就走了，那是咱们再去外面给妞儿找如意郎君也不迟。”
几人才说笑着，城南门外炮声忽然像是放鞭炮一般，一声接着一声。小玉几人都不说话，凝神听着城东的动静。忽然轰隆隆一声巨响，傅山脸上变色的说道：“多是城墙被大炮轰开了。“沈玉芝几人着急起来，顾允文说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城门处看看吧。“傅山一时没了主意，他起身背着手在屋内踱步起来。杜婵问道：“到底是怎么着？咱们走还是不走？”傅山说道：“咱们先等等，等到外面全部进入城中，少说也要到明早。我去把马匹牵过来。”小玉几人听了又慌忙收拾起行李包袱来。
大家才乱着，大院里有人大声喊道：“顾爷和傅大爷在这里吗？”喊了两边，顾允文忙出了院子，一个士兵焦急的在院子里往里张望。顾允文抱拳对士兵说道：“在下顾允文，兵大哥……”这士兵慌忙说道：“卫千总派小的来告诉顾爷一声，城门已经被攻破了，顾大爷你们快出城去。”顾允文还要问卫全宗怎样了，士兵已经匆忙走了。傅山拉了马匹过来，小玉几人也出了院子。顾允文说道：“是卫叔叔派来的人，说城门已经被攻破了，让我们快些出城去。”沈玉芝几人听了，忙走进屋里，叫醒几个孩子，带了细软来到院子里。杜婵去西厢房里叫了丫鬟和老妈子。傅山说道：“咱们还去南城门处，别处今晚决计出不去。”顾琰和顾平哭闹个不停，顾允文顾不得这些，他把顾琰绑在小玉背后，傅山抱了顾平，顾允文抱着顾辛夷，沈玉芝抱着杜若香，几人走出院子来到大街上。城南门那边火光冲天，街上的人也都四处叫嚷乱跑。傅山说道：“上马吧，咱们去城门处看看，要是出不去就摸上城墙，从城墙上跃出去。”几人上马，老妈子和丫鬟也战兢兢的上了马。小玉对顾允文说道：“大哥哥你留心我身后，别让什么伤到琰儿。”顾允文应着，顾辛夷问道：“爹爹咱们去哪里。”顾允文说道：“强盗来了，咱们赶紧出城去。记住，遇到什么事，不要乱跑乱叫，听见了吗？”顾辛夷说道：“爹我知道了。”顾允文又给杜若香几人叮嘱一遍，傅山牵着老妈子和丫鬟的马匹，几人纵马往城南跑去。
城南门处火光冲天，顾允文几人驱马迟到南门处。门内挤满了官兵，城楼和城门都已经被清兵的大炮轰塌了。将士们大呼酣战。傅山对沈玉芝和小玉说道：“你俩带着他们去阴暗处躲一躲，我和顾兄弟过去看看情形。”小玉应着，傅山和顾允文下马。
两人来到城门口处，大批的清兵正在往城门内冲杀，史可法带着官兵奋力截挡。傅山几人无法从城门中走出去，傅山对顾允文说道：“城墙被轰塌的定然不止城门这一处，咱俩去别处看看。万一清兵冲进来了，听妞儿娘招呼就好了。”顾允文应着骑马先往东驰去，傅山沿着城墙内侧往西驰去。顾允文驰出五六里，城墙都是完整无损的，找不到缺口。他担心和小玉几人走散了，骑马往城门回去。
回到城门边，傅山和小玉几人正在远处的火光影里等顾允文。顾允文从四处乱跑的溃兵和小民群中穿过去。傅山说道：“那边怎样？有出去的缺口吗？”顾允文摇头说道：“那边没有缺口。”傅山说道：“往西三里多的地方，墙头都被炸掉了，咱们只能从那里出去。”顾允文回头看看还挤在城门洞里抵御清兵的史可法卫全宗诸人，问道：“卫叔叔怎么办？咱们就这样扔下他们了吗？”傅山说道：“卫叔叔不是不能走，是不想走。咱们走吧。”田姨娘几人也催促顾允文快些离开此地。顾允文几人上马，往西而去。
城门口处的呼战声越来越小，火光却映的方圆几里内都亮如白昼。几人驱马驰到傅山找到的城墙缺口处，这里城墙一半被轰塌了，底下还有五六丈高的墙根。顾允文问道：“姨娘她们不会轻功，这么高的墙根咱们怎么出去？”傅山说道：“你把马匹的缰绳都解下来，我去看看外面。”傅山先解下自己马匹上的缰绳，在缰绳的一头拴上一把匕首，手中握着小玉的柳叶刀。傅山将缰绳盘成一盘握在手里，一手抓住拴着匕首的那一端，运劲往城墙上甩出去。缰绳在傅山的手里一圈一圈的疾速窜出去。当的一声清响，匕首钉进城墙上的砖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