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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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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带到了北京,一个军械训练大队里。

具体位置我不清楚,因为我来的时候据说是昏迷状态。

可是,我一直觉得我没有睡过去,更别说昏迷了,不过,我对周围事情和人没有任何反应,从这个角度讲来,说昏迷也对。

是不是昏迷不是关键,我不在意,组织上也不在意。

其间,我没说过一句话。语言在那个时间段里,我竟想不起它是什么东西。

好多陌生的人来过走过,我也被送到医院N次。我眼前有很多面孔,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的面孔。

我的左胳膊骨折了,打着石膏,每天有个公务兵给我送三餐,三餐都很丰盛,但我没有胃口。我在一间队长的宿舍里,两张床,一张空着,另一张我躺着,绿色的被子,绿色的毛毯,旁边一张办公桌,一个高大的米黄色内务柜,还有个特别小的卫生间。

我就这么整天躺着,每天几乎都会来人,问我各种问题,结果是一样的,我根本没张过嘴。

我能听见不远处每天有战士操练的口号声,能听见军号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一次被带到医院,各种仪器检查,我听见隔壁送我来的人们和医生们的交谈,但是是零散的片段和无意义的音节,我完无法组织起它们,当然不清楚它们的含义,我也不想清楚。

他们说我得了PTSD,叫创伤后应激障碍综合症。

我被安排做心里治疗了,包括催眠治疗……

这些都是后来他们告诉我的……

开始,我被怀疑是杀死战友并烧毁哨所的头号凶手,因为我是唯一的幸存者,仅受了点逃离伤-一侧手臂骨折。

我是被大队的直升飞机发现并救回来的。

上级发现我们失联两天后,派出了直升机,直升机到达哨所时,火还在燃烧着,但火势正在衰减。直升机在上空盘旋了好几圈儿,发现一颗信号弹临空升起,推测有生还者,不久,我自己爬上了悬崖,朝他们挥舞着背包带,他们放下救生员和救生索,我得救了。

我没有住进医院,仍然在这个地方接受各种心理治疗。

我能行动了,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常长时间盯着电视屏幕,不管什么节目。医生说,初见成效。

让我迅速治愈的是一个奇怪的家伙。

以前见我的人们都不是单独的,这家伙是一个人来看我的,并且看护我的公务员也不在场,就我和他。

这家伙的眼睛特别专注,专注到像两颗锋利的钢钉,比那些的专业心里学专家的眼睛犀利好几倍,他一直盯着我,就像一个陌生人不邀自来,一进你家门肆无忌惮到处摸到处逛,还厚颜无耻地进入你的卧室,翻你的五斗橱……

太让人厌恶,且拿他没办法,他不在意你的愤怒。

我坐着正盯放着动画片的电视,他就坐在我对面不足二十厘米远的一张椅子上,最后竟然把双手搭到我的膝盖上,脸似乎要贴在我的脸上,他开口了:“我是从事考古研究的,就是研究地球上存在过的一切,人类不了解的过去,包括人类自己的和非人类的。你,想不想知道杀了你战友的凶手?”

他的眼睛颜色变得更深了,压低声音说:“我猜你一定想,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从这里出去后,如果有想要问我的事情,打那个电话。”他把一张名片塞在我手里。

说完,这家伙很快就起身了,走到门口,回夈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几分钟后他推门走了。

他走后的那晚,我第一次开口说话了,对着给我送晚饭的公务兵说:“叫领导进来吧。”

不一会儿,屋子里站满了人,他们挤眉弄眼,交头接耳,一位医生检查过我的瞳孔和反射后,问了我几句,我都答了。

他对张惊喜的八字眉抖了抖对一位满脸皱纹,大腹便便的人说:“部长,他心里行为基本正常了,不过需要明天去医院做进一步评估检查。”

第二天,我当然又被送去医院,检查后,那位医生试着问我一个他们一直不敢触及的问题:“你能想起哨所的事情吗?”

“能。”出乎他的意料,我平静地答了他的问。

我看见他和身后的两名护士用欣喜的眼神交流了一下。

后来,我正式被几位领导提问了几天,我不知道算不算是审问。

我一五一十把哨所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不能说一五一十,准确地说,是一五一八点九,因为我没有说出那个木匣子和牛角的事,牛角还在我的背包里。

当我再次明白了天地伦理时,距哨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到了年根儿上了,我并没有被允许回家探亲。但当我申请去医院看望烧伤的发小时,领导们同意了,也许他们觉得这样对我有好处,对军队有好处,对那些事的保密有好处。

我不是一个人去的,还有一个小兵跟着,说是为了照料我,我的胳膊早痊愈了,其实如果精神上不再犯病,原则上已经不需要人照顾了。不过我还是要感谢军队感谢党。

见到发小时我的眼睛发酸,他的大部分伤口都长好了,就是有些功能还要修复。

曹天成,我的发小,没有了以前的英俊,他脸发红,疤疤拉拉的,右侧嘴角上往下斜着一道,周边疙叽疙瘩的,像小时候我俩在河里抓到的懒蛤蟆。那道生硬的、斜着向下直达下巴的疤痕把他衬托得很凶残。原本他是个非常温暧的人。

他40%深三度烧伤,40%深二度烧伤。这么说吧,他身除了头皮(当时戴着钢盔)、腋下、胯下,手掌、脚掌外,其他地方儿都被烧了。

我永远都忘不了,他刚烧伤我来医院陪床的那段日子。他身**,结着黑色的焦痂,架在自动翻身床上,左右是一排排炙热的烤灯,往干烤他的创面的……

第一次手术那天,站在手术室门外焦急如焚等待着的我,看见医生拿出一只大红塑料桶,里面放满了从他身上切下来的焦痂……医生说四肢切到深筋膜上,我不懂啥叫深筋膜,看到他被推回病房时,缠满了白色纱布,活像埃及的木乃伊。换药时,我看见他的四肢变得很纤细了,该切下的坏死组织都切没了……

他相当坚强,一次次取他头皮给他身上的创面植皮,医生说次数多了最后别用麻药,不过要征求病人意见,他毫不犹豫选了不用麻药,我看着心都打颤,他却连哼都没哼,包括从他长脓的伤口上用小刀把脓一点点刮掉,刮出新鲜的血肉……

什么叫千刀万剐,他的治疗取皮植皮,刮脓…….

他比我大七天,他家和我家是四代交好。

从我爷爷的父亲和他爷爷的父亲起,他爷爷的父亲是我爷爷的父亲家的长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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