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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长得神似我小学六年级的数学老师。
退休后返聘回校助我们升个好中学的老头儿，特级教师。指头象钢管儿，指关节儿敲在头上特别地疼，但是，看着让人感觉很亲切很踏实。
……
又进来一个人，推着一台小巧的仪器，电脑键盘，还有一个很多摁纽的操作盘。
突然，脚底生发出一种模模糊糊的不安与恐惧，仪器不会是特意给我安排的吧？
“队长，这是干什么？”看着象是为我推来绞架一样，不寒而立。
“不用瞒着你，这位是我请来的全国精神病学会的主席，工程院院士，主任医师霍教授，我说要带你去见个人，就是去见教授，这回，他主动上门来看你了。”
心虚得发慌了，为什么我总要见精神病专家？
那个老单带来个哈佛的精神病专家，老妖怎么也给我塞了个精神病专家？
“队长，就事论事，我是杀了人了，对不起你，对不起军队，对不起党，要杀要剐听国家的。但是我为什么要见精神病专家院士呢，这你真的要给我解释清楚啊……”
急了，真急了，死，早就不怕了，但求过程简洁，我不想搞得象烤架上的乳猪，临死还要倍受折磨。
挨枪子儿对一个军人来说，算什么？但是这精神病专家太唬人了吧。
“你闭嘴吧，现在由不得你，只一条，你给我记牢了，我为你好！服从命令，知道不！”蔫儿人发飙了，是啊，我是军人，他是我上司，服从命令那是天职。
可是这个命令…….
他说是为了我好，好，反正我一个将死之人，最后时刻做点贡献让他满意也没什么。
“那个，队长，我有个小小的请求，我呢肯定死刑了，不管给我整啥仪器，千万别把我五脏六腑给弄坏了，我身体不错，枪决时，心肝肺肾捐了吧，那啥，角膜也一并捐了，需要签字的，趁现在都办理好了，还有，如果我这胳膊能给你接上的话，把它也捐了。”一点也没开玩笑的意思，真的是情真意切地这么想了，而且心里腾起了烈士就义时的大无畏精神……
老妖貌似不领情，不领情不说，脸儿都青绿了，真不知道他在怒啥。
“霍教授，开始吧。”老妖无视我慷慨陈词的遗言，只是催促老者。
……
老者比老妖和蔼多了：“给你做个脑电图，没有任何创伤，你只需要躺着放松就行，上厕所吗？先上个厕所，两个小时不能下床活动……”
我哪能就犯，刚想说，凭什么要做这个脑电图，一道寒冰河时代的眼神冰锥似的钉住了我，我禁声了，乖乖地去了趟卫生间，站着屙尿时，小夏自杀的场景历历在目，也是在这儿，他就站在我现在的位置上，然后……
因果轮回啊……
缺了一个重要的人物程莎，这场景就不太完美了。
躺倒比床还舒服的椅子上，我没忍住：“队长，程莎没来啊？”
“他在你家帮忙呢……”老妖一脸的厌烦。
我给他闯祸了，闯大祸了，他烦透我了。
老者的助手给我头上插好了电极……
两个小时就象春夏秋冬轮回了一整年，终于让我给挨过去了。
老者的助手在仪器上打印出长长的一溜单子，递给老者，老者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和老妖出去了。
我琢磨着，结果多半不大正常，不然为什么要避开我呢？
他们回来后，面色如常，又语重心长地给我了一堆试卷来填，来都不拒，我一一认真填了，有些问题来回重复变着花样地问……
一沓卷子填好，交还给老者，他转交给了助手，助手边看答卷边在笔记本电脑上计算着，对是计算，不是记录。
之后把电脑拿给老者，老者看完后没再掩饰，眉头紧锁，又和老妖出去了。
回来后，老者坐在了我面前，看来是他要我和交底，不是老妖。
我是有预估的，心里早有准备了，不是傻大憨，猜出来个大概。
老者平铺直叙地讲出来时，心象被人挖空了一样，没着没落的。
他说，我患有严重的妄想型精神分裂症…….
他的嘴一张一翕的，老和尚念经，源源流淌，我却只听进去只言片语……
人生华丽丽的宝塔，被最后一根稻草压跨了，噼里啪啦地崩塌中。
战友的惨死、老爹的离世，我的疾病……
太恍惚了，分不清是今生的梦还是前世的阴影，听得见所有我以为珍贵的过往和未来瞬间变成了一堆瓦砾，分崩离析……
老者读出了我眼里的迷蒙，问：“你在听吗？”
一下子被人从残垣断壁中拎起，指着这堆破碎，曾经自认为辉煌的、有希望的塔问你，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点了点头，那股梵音强势地灌入我的耳膜：“你的潜意识命令了你的显意识，你的显意识接受了你潜意识错误的指令，并且执行了潜意识的指令。”
“那会怎么样？”我行将枯朽，只有下意识在管控着我。
“产生妄想、幻觉，没有现实根据，凭空出现人或事情甚至场景，做出了违背现实的推理与判断。”
“右脑是你的潜意识，你右脑的脑电图波型、频率都不正常，右脑发给左脑错误的信息和指令，你左脑认定自己发生了从未发生的事情，见到了从未见的人，到过了从未到过的场所，并把这些当做事实贮存在记忆里……这就是幻觉妄想。”
老者眼神如鹰：“你，近期有没有出现过不合逻辑的事情？”
老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踱了过来：“那天我说过一天会告诉你，你和程莎迥异的说法问题到底出现在哪坦克，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我？
难道我这几天经历的都是妄想，并没有发生过？
屙尿时被人下药迷倒，扔入陷井，又意外获救，与陌生人去了十二棵橡树村，进了舱，到了煤炭医院，全是假的？
绑了老单，假扮他去林场医院，见了王耙子，重返林场老猎人的家，独闯太平间被人偷袭，所有的所有，也是虚妄的海市蜃楼？
不可能相信！
这种妄想也太真实了，如果这些是妄想，那不光是我，人类都活在妄想中！
“我杀人也是幻觉，对吗？”徒然生出无尽的挑衅之念，我幽幽地问。
“你杀了人不是幻觉，是真的。”老妖平板儿的声调显得尤其讨厌。
我控制不住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杀人不是幻觉，真他妈的会挑良辰吉日啊。
“不过，你的口供说，他是杀人父亲的最大嫌犯…...从这个角度讲，你的幻觉导致你杀了他，看见他的那颗痣，你就注定要杀掉他了。”
……
“队长，你劳心费力地非要整明白这些干啥？我有没有病，都是杀人犯，都得服法，你又何必……”
说到这儿，突然天灵盖一个激灵，心脏几乎停跳了：“难道，难道你是……”
“对，就是这个……”老妖并没有与我对视，耷拉下眼皮，坦然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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