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信息加载中...
***三关被破之后，被打散的宋朝军队四散奔逃，沿途之中，一拨拨的士兵、将领又开始组成阵势，或是驻守等待命令，或是往附近的大城集中。而女真人并没有停下脚步，军队的锋芒迅速扩大到周围的县镇、城市。
杀戮在城市之中蔓延过去，犹如淹没覆盖过去的潮水，溃败不及的军队与原本城市中的部分居民组织起了零星的抵抗，随后在这灭顶之灾下被碾碎无踪。
岳飞坐在酒楼上，看着偶尔有陌生的行人、大车穿过县城，又或是县城之中的居民三三两两地打包要离开，去往德州，济南之类的大城市。
此时的岳飞，不过刚刚十九岁，还是土气未脱。虽然天生沉稳，却仍有少年人的青涩稚嫩。在西军招募的杂牌营头里面当一个最基层管十个人的十将！
由北往南溃散的人群已经越来越多，其中也夹杂着原本边军的士兵，带来的都是坏消息。女真人又破了雁门关，屠了朔州城，如今忻州大概也快没了，义胜军投降了女真，这些原本的辽人，连同女真人一齐打下来了。高阳县一战之后，周围的宋朝军队没一个能打的。
酒楼已经不再营业，老板也在收拾细软打算走，岳飞是无所谓的，不至于害怕。在酒楼上看着这一切的时候，有人从下方上来，穿着西军的衣服，一共三个，看来都是边军。
“这里不卖酒了，老板都打烊了。”酒博士对那三人了一声。
那三人看着这边，然后拱了拱手：“兄弟只知道这里，与人约好了见面，借地方歇一下。”
酒博士看了老板一眼，老板转过头去看上面，他无所谓，酒博士也就不再话。不多时，又有两名边军过来，与对方三人见了礼，再过一阵，又有一个人来。
这七人汇集到了一桌，开始窃窃私语，最后进来人的张道
“岳飞哥哥，金人来势汹汹，没费力便破了朔州城····”
“牛蛮子，不要这些都知道了的，汤怀、张显、王贵兄弟，你们都什么消息么？”
下面的三人都摇了摇头，另外两人也跟着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先去德州，进了城再，拿干粮来！大家怕是饿坏了，吃饱喝足，咱们就朝德州赶路！”
七人在这里又了几句，不多时，天色接近黄昏，七道身影离开了县城，一路策马往南面过去，而附近官道之上，多的是南下逃离兵祸的行人，神色凄惶、延绵不绝……
越靠近德州城，属于战争那混乱、残酷、血腥而又荒芜的景象，在他们的眼前慢慢呈现开来，而后，便是无数的、金国鞑子的军队。
道路上、山野间能够见到的行人渐少，风里偶尔传来焦臭的气息，岳飞知道，那是被火焰烧过的尸体的气味。
金人过来的人数并不是很多，但这次在雁门关归顺女真人的、属于义胜军的前锋，已经一拨一拨地肆虐于德州城附近的地界了。岳飞等七人出发时，整个德州城已经开始戒严，溃散的麟州火山军与附近勤王军的半数都已经进入德州，预备籍着城防坚守，伺机出击。只是在另一边的道路上，更多的人还在持续往南，希望可以进入济南，聊城这样的大城。
作为军中精锐，岳飞等人的速度并不慢，当天傍晚启程，沿官道南下，进入深夜时，道路上已经拥堵起来，他们绕了一些路，子夜时分便进入了德州外围的武城县地域。
此时的德州，大量的官兵正从城门进去，火把延绵，照亮整个城市，也照亮古老的城墙，哭喊声与扰攘的混乱使得这样的夜晚如同白天一样喧嚣。
然而越远离德州，光亮就越发的少，七人犹如进入了蛮荒的古境，谨慎地选择着道路，放慢了速度。
凌晨去往天亮的过程里，山麓之间异常沉默，偶尔能看到一两点火把的光芒，大概是在附近山岭间走动的乡民，已经被大部队落下了，却仍然在往南面逃亡。他们或许并不安，但至少，在这样的深夜里，大部队是不会再行动了。
再往前行，偶尔能嗅到烧焦的尸体，是昨日傍晚左右留下的痕迹。凌晨的山野间已渐渐涌起雾气。接近清晨，白雾相接、延绵开去，众人牵着马悄悄走下一道山岗时，看见前面的雾气中隐隐燃起红光。
那是火焰燃烧的迹象，却并没有人声。他们如同海里的航船在雾里往前走，烧焦的气味便愈发浓重了。走在前方的人首先发现尸体，倒在环绕村庄的溪流里，前方有不宽的石桥，石桥往前，巨木上吊着死去的人。更前方的景物逐渐清晰。半个村庄还在燃烧，但更多的，已经被烧成余烬了。
烧焦的、未曾烧焦的尸体触目惊心地出现在眼前，这是一个已经被屠杀掉，而后燃烧了大半晚的山村。
没有活人。
前方的一些房屋已经坍塌。穿过村庄的道路也被堵死，他们绕着村庄默默而行，浮动的雾气里，旁边的村庄废墟燃烧着火焰，在他们走过时，还有燃烧殆尽的房舍坍塌下去，扬起白烟，就如同海面上被劫持后正在燃烧着沉没的巨大航船。
雾气之中。七个人牵着马，在前行的过程里也出奇的没有话。在西军中混的人，手上或多或少的见过血。似岳飞这样，少年人，心性却无比沉稳的。其余六人之中或许也有。但或许没有任何景象，能够如此强烈地给予他们“沉没”的感觉。相对于举国而来的毁灭力量，没有任何单一的军队、土匪可以造成如此强烈的毁灭感，因为大家能够明白。同样的景象，此时或许还发生在周围的许多地方。
“这次金狗南下。这东边一路指挥的大将，乃是银术可。”
过了村庄以后。走在前方，那名身材精瘦的斥候才如此的低声开，他的名字叫钱五，常年在雁门关一带奔走，西军中也是颇有些名气的。
七人之中，除岳飞，牛皋，汤怀、张显、王贵外还有两名西军的兵卒，一人是斥候钱五，还有一人是弓手马布。
武城县外阳光升起来时，他们听到了马蹄响起、震动地面的声音。那斥候钱五道：“武城县就要到了。”几人将马暂时的留在树林里，一路往前，摸到树林边缘时，便能隐约看到远处的城墙。
一只金人的马队，从外面的道路上飞驰而过，而远处武城县城墙上驻守的，也已经是女真的士兵了。
烟柱从城市里冒出来，升上天空，那边的县城里，传来各种各样细碎的响动，像是有无数人在其中窃窃私语，有惨叫有尖嚎。几人趴在草丛中听了片刻，岳飞的拳头砸在地上：“城被占了……”
“女真人在屠城。”牛皋咬牙出这句话来，“城被占了又怎样，咱们七人去跟女真人拼命。”
“总得看看试试，救得了一个算一个。”
“我们绕城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好进去的豁……”岳飞压低了声音，在草丛里往后爬。几人接受了他的想法，退入树林，环绕过去。
或许是因为女真人完占据城池后。还冲出来到周围杀了一遍，这树林里也有人跑过的痕迹，偶尔看见箭矢插在地上，偶尔也有尸体暴露在草丛中，血腥的气息弥漫。偶尔似乎也有女真的队在树林里走动。好在几人都有功夫，要避开这些无聊的巡逻者并不困难。只是望见武城县南门时，惊人的一幕才又出现在眼前。
南门的子上，是堆起的平民尸体。看来足有数百具之多，血腥气已经染红了道路，甚至在路边推成型的泥沼。也有被插在、吊在旗杆或城门上的。一看到这样的景象，弓手马步甚至捂住了嘴，差点吐出来。钱五在树的阴影里极目远眺，片刻后，众人才见他跪了下来，流着眼泪，缓缓磕头。
也在此时。便听得城墙上传来声音，而后，两名被剥光了的白花花的身体，被城墙上的女真人大叫着推下城来，掉到城下摔死了。
岳飞牙关紧咬，低声道：“我们再走，看看附近有没有能进去的地方……”
于是便又是一阵绕路。但附近终究找不到能在白天进去的地方，他们在附近的林子里隐匿起来。偶尔岳飞等人便过去城墙附近看动静。城市中正在进行的屠杀随着日光的升高愈发清晰，远远的传来。犹如与地狱一墙之隔的响动声。不知道城破之后，有多少人正在城市中被搜出来，被杀掉，被凌辱，被奸淫。就连岳飞到得此时也只能咬紧牙关，中午时分，便听得牛皋吵嚷着要出去杀女真人。
“他们总有走散的，我去跟他们拼了……”
“杀一个算一个，杀两个算一双，我受不了这个……”
岳飞双手握拳：“有意义吗？有意义吗？”
几人虽然这样着，但终究没有真的冲出去拼命。到得下午时分，阳光从树隙间照射下来，岳飞抬头看着，忽然对自己这一时脑热的行动觉得有些茫然。他固然想过自己会在战争中战死的情况，也想过掉队的可能，可是现在自己应该先去德州找相熟的上官，谋求在战来的更合适。
拼命或是离开他都能接受，就是呆在这里不知道该干什么，显得有点傻，特别是在周围这样环境里，女真人正在屠城，每一刻每一刻都有很多人死的情况下，不知道该干什么，就尤其显得傻了。
此时钱五与牛皋，汤怀，张显几人已经去探城墙那边的虚实，岳飞忽然便听得大地的震动逐渐传来。
岳飞等人连忙赶去树林边缘，却只找到了汤怀一人，视野侧面，女真人的旌旗从代县南门而出，骑兵队的阵型蔓延，犹如战马与旌旗的巨大洪流。岳飞向汤怀问及三人的行踪，汤怀道：“女真人出城，这是要去打德州了，他们三人绕到其它地方，看有没有女真人撤了城防的地方。”
“城防没有撤。”岳飞望着城墙上的巡逻士兵，低声道，“出来的只是一部分人，里面的还在接着杀人，不到晚上……恐怕还是进不去。”
汤怀默默点头。他们几人躲在阴影里，距离出城往南的女真人大队真是不远，就这样看了许久，又见到后方有百姓被驱赶出来。这些人大都被长绳子捆住双手，男女老幼都有，被一串一串的连着，女真人的骑兵便用鞭子拼命驱赶他们，哭泣的声音嗡嗡嗡的笼罩整片空气。凄凉的景象使得人真的有种想要冲出去的。
岳飞看了一阵，咬紧牙关，双手按住汤怀和王贵的肩膀。低声道：“我们走，回去……”
回到之前躲避的地方，几人仍在忍得浑身发抖。然而另外三人还没回来，过了一阵子，便听得骚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有人在喊：“走！走！呀啊——”岳飞听出来，却是三人中的牛皋。
他们提着兵器往那边冲去过，另一侧却也是树林的边缘了，那却是一个山石崎岖的土坡，几人冲过来时，看见牛皋和张显正带着另外两个人朝上方跑来。那两人一男一女，看来都是平民，男的浑身是血，女的衣衫褴褛，只将将能够蔽体。后方冲上来围绕他们的。却是五名女真骑兵，其中一人手上，提了一颗人头。
斥候钱五的头。
岳飞大喊一声。众人齐齐冲了出去。岳飞一咬牙，几步就已经飞跃过两人身前，朝着下方飞奔。五名女真骑兵眼见有援手来。其中一人陡然放出一支响箭，飞上天空炸开。当是时，后方的男人被一名直冲而来的骑兵挥枪一撞，吐血飞起在半空中，另一边，岳飞也已经从山坡上疾冲而至。一名女真骑兵挥枪而出，岳飞飞跃在半空中。身形如同猿猴般的缩成一团，接着陡然炸开！
砰的一声。那女真骑兵被他带着巨大冲势的一枪抽飞出去，五脏六腑应该都已经碎了。原本横起身形的战马被这一枪的威力带动，竟站不稳脚步，一个踉跄轰隆隆的沿着山坡滚下去，无数灰尘与碎石溅起。
“速战速决！”
知道对方发了响箭，周围的女真巡逻队立刻就能过来，岳飞一声低喝，在灰尘之中挥舞大枪，直冲而上，马步王贵也已经冲了过来，与其余四骑厮杀陡然交手。汤怀在山坡上搭手张弓，瞄向飞驰而来的骏马。
战场厮杀，胜负不过几息，转瞬即分。牛皋和汤怀几乎同时出手，干掉一名骑兵，张显和马步也将一名女真人打下马来。岳飞则是独战两人，他将一人戳下马来，另一名骑兵高速冲至，岳飞与他的长枪错身而过，大枪在对方身上猛地一挥将他的脑砸得粉碎，将对方砸得在空中翻了几翻才轰隆隆的落地。岳飞收回长枪，回头便将另一名被打下马的骑兵刺死在地上。
他转头看时，却见马步正呆呆地站在不远处。他与张显打下了一名女真骑兵，对方却也是悍勇无比，拔刀便冲，两人联手令得张显一刀砍上了对方的头颅，此时那大刀还嵌在死去的女真人的头上，而对方递出的一刀砍断了马步的右手，此时鲜血从断里喷出来，旁边的张显看得不知所措，马步也呆呆地站着，看看自己的肩膀，看看地上握着刀的手臂，阳光照射下来，他身体踉跄了一下，往后坐倒。
岳飞冲上去，狠狠点了他断臂附近的几处穴位，然后从衣服上撕出布条狠狠地给他扎住肩膀上的断。马步犹然呆滞反应不过来。不远处牛皋正大喘息着跟这边的岳飞话：“俺俺俺……俺们去看城墙……看见这些女真人在作恶……他们只有六个人，俺们以为一定能打赢的，俺们以为……”
岳飞回头喝道：“骑马！快走！”岳飞已经翻身上了一匹战马，张显还在紧张中，也翻身骑上一匹马，马步用左手指着地上的断臂：“我的手、我的手……”
“你的手没了！”岳飞喝了一声，又朝张显道，“待他快跑！”远处，箭矢嗖的往这边飞来！大约十余骑的女真巡逻者已经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