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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红颜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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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地方怎么去得?!”我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

“哪种地方?”太子不悦地反问道。

“青楼啊!怎么能去青楼呢?!”

“你倒说说青楼是什么地方?!”本想转身进屋的太子回头瞪着我。

“青楼,就是青楼啊!女昌寮女支馆呗!”

“女昌寮女支馆是什么地方?来,说说看!”太子继续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地方,只是从说书先生那些东鳞西爪的残破故事里知道,青楼不是个好地方,男的去了都是学坏败家,女的去了都是命苦。但是为什么,我也不曾深究,只能回答:“就是不好的地方!不好的人才去!”

太子眉毛跳了跳,突然冷笑了一声,说:“就冲这句话,还真得把你带着!”

“我才不去!”

“你忘了自己是护卫了?”太子拂袖而去。

这么说来,我还真是得去,学坏的地方啊!我憋着一肚子气,把院子重新扫干净,按照太子的吩咐,安顿好了慕斌,伺候他们一个个打扮得人模狗样的,自己打扮成男装,锁上门,跟着去了传说中的红翠阁。

夜间的红翠阁被灯火映照得通明,更显华丽。在外面招揽生意的伙计也更加热情。在清冷的秋夜里,这座楼像座巨型的灯盏,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光芒和温热。

“几位客人请进。”几个伙计看见这边三位穿着打扮不俗的公子过来,争先恐后地往上凑。太子默不作声地朝兰鹤舒使了个眼色。兰鹤舒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只掏出沉甸甸一包银钱来直接丢给他们。“叫你们管事的人来!”

接了银子的伙计立刻笑开了花,先安排我们一行坐下,叫人端上茶点,随后就脚底抹油地溜走了。

听见那银钱的分量,我心里就像被刀剜了一样疼痛。

来了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穿一身新得刺眼的翠蓝衣裙,还没走到我们面前就咧着牙笑,“不知贵客远来,奴家失礼了!”

太子微微一笑,不作声,又朝兰鹤舒眨眼,兰鹤舒又掏是银子。“看着安排吧,要最好的。”

看着这份银子再拿出去,我都差点想抬手拧他耳朵了。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才说了几句话就花出这么多钱去?!

那妇人的嘴也差点笑到了耳朵根,赶紧回身招呼下人:“快,别让客官在这吵嚷地方呆着了,带着上‘裁红点翠’去!摆在红药那儿!”随后又冲我们笑着,说:“客官放心,保准给安排好!”说着,她斜眼撇了我一眼,刚要说话,太子发话说:“跟着一起过去,不必理会他。”

“哎,小奴家知道了!客官后边请!”这妇人的确精得像鬼一样,话说个头她就全明白。

“裁红点翠”是临街阁楼后面的另一座阁楼,用走廊连着,也是雕梁画栋、晴彩辉煌,只是比前面安静许多。兜兜转转,我们一行就被带进一间挂着“一枕春日红”匾额的大厅。

虽然外面临水,入夜寒气上升。厅里却暖香阵阵。一踩上地上花团锦簇的深红丝毯,我就生了几分惧意,立即想起了皇后娘娘的凤坤宫。这地毯颜色虽不如那里的周正,华丽程度也不差多少了。地毯上摆着一圈四张红木矮几,几个眉清目秀的半大丫头已经摆好了瓜果酒肴,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一边等着吩咐。我看着座位布局,觉得可能是那什么“红药”出来待客,没有我坐的地方,于是就退在后面站着。大厅中央悬着一挂金丝纱帘。对面的陈设只能看个隐隐约约。

不光我自己觉得自己尴尬,兰鹤舒也觉得我尴尬,趁着那妇人走后跟我说让我找个凳子在旁边坐。我只冲他翻了个白眼。他讪讪地跟我说,现在红翠阁有两位出名的头牌,一个叫红药,一个叫翠菊,出来露个面儿都不容易,今天能一来就见到红药,实在是运气好。

我刚想顶他一句“怎么,她长三个眼睛么?”,纱帘背后的芍药花屏风就缓缓拉开。“快回座位上享受你这好运气吧!”我把他赶离了眼前。

金色纱帘那边出现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窈窕袅娜的身影,站成一排,向这边款款行过一礼之后。为首穿红衣服的坐在了一张绣凳上,另外六个人拨开纱帘进来,分别坐在了这三位公子身边。看来,那位仍然矜持地坐在帘子后面的红衣人恐怕就是传说中的红药了。

坐过来的这些娇媚美人倒是一点都不矜持,几句寒暄就熟练地斟酒布菜,同几位公子说笑起来。

侍女来摆下一张文武七弦琴,红药在帘后抚着古琴唱起了一支曲儿。

“月既明,西轩琴复清……”

这首歌耳熟得很。我想起来,之前是田氏在冷宫里唱过这首歌。不过,这个红药的嗓音跟田氏大不相同。她人长得娇娆纤细,一开口却让人吓一跳,那声音十分低沉,差点以为是个男声。按说一个女孩儿家生这么一副嗓子,应该不怎么讨人喜欢,可是这歌儿却越听越有味儿了。

她一开口唱歌,六位美人也都规矩了,只静静斟酒,怕扰了客人听曲儿,只笑不说话。

我默默立在角落里,看着两位皇子一位少爷偎红倚翠,左接一杯酒,右接一粒葡萄,十分惬意。红药不像冷宫自娱的田氏那样慷慨,她一首曲儿价值不菲,没几杯酒就唱完了。

“好一副罕见的歌喉!红药姑娘请进来说话!”兰公子好不容易才躲开身边黄衣姑娘的酒杯,腾出嘴来说话。

这“惨绿少年”逛青楼还真是个熟门熟路的。我忍不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生怕这姑娘进了帘子露了真容,敬个酒说个话,又是一把银子出去了。小丫头打起帘子,把红药搀扶进来。她走到席前,款款万福。“小女子红药见过三位公子!”

楚宜珏和楚宜瑞只是点了个头,兰鹤舒却十分活络地说:“早就听闻红翠阁红药姑娘才貌双全,今日有幸得闻一曲,果然名不虚传。”

“公子谬赞,小女子献丑了!”红药微微朝那边欠身,由小丫头引着到自己那张正对主座的桌子边坐下。

我在一边看着,暗暗感叹,果然是不一样的排场,动辄要人搀扶,和宫里娘娘一样。

“歌声得天独厚。琴……”楚宜珏垂着眼睛看着桌子,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说到一半又把话吞下去了。

红药双眉一挑,随即笑了,赶紧起身亲手斟了一杯酒,说:“公子好耳力!红药技艺粗疏,让公子见笑了!扰了公子清听,敬淡酒一杯,权当赔罪!”

楚宜珏毫不客气地喝了。红药又伶俐地敬了楚宜瑞和兰鹤舒,还冲我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我只觉得如芒在背——这下又是多少银子进去了?!

太子接着叹道:“琴虽是有年头的名琴,但是暮气太重。红药姑娘一腔缱绻,倒被它拘束了。”

红药本来是要端着绷着,作个冷面美人的,听见这句话反倒更多了些笑意。“公子之才堪比周郎,红药受教了。瑶琴清冷,秋里多有凄凉之意。不如让绿苞妹妹弹上一曲琵琶助兴。小苗,快去取来!”

坐在楚宜珏左手边的绿衣女子一听到红药出口抬举自己,不禁喜形于色,赶紧向小丫头猛使眼色。楚宜珏却抬手,说:“罢了!今日都随意些,不必多这些麻烦。比起丝竹乱耳,不如随口清唱几句自在。”

“公子好生偏心,还未听闻,怎么就知道绿苞妹妹的琵琶乱耳?可拂了姐妹们一片好意了!”楚宜珏右手的橙衣女子娇嗔道,“定要罚上几杯!”

楚宜珏只是淡淡一笑。

楚宜瑞旁边的两个女子也揪着他撒起娇来。“公子可是嫌奴们貌丑?这半天都不曾说一句话!”

红药轻轻拿袖子掩着嘴,向旁边使了个眼色,又让丫鬟把自己面前亲手摘了几下的一盘葡萄端到这边来,说:“像这几位公子这般清淡雅致之人,自然不喜你们一味喧闹。红药就依公子说的,随口清唱几句,还求公子赐教!”说罢她起身去一边开了窗户。

因为天旱,夜空里没有一片云,洁白的月亮灼灼地挂在天上。红药回眸一笑,倚着窗户唱哼道:“气清明月朗,夜与君共嬉。郎歌妙意曲,侬亦吐芳词。惊风急素柯,白日渐微濛。郎怀幽闺性,侬亦恃春容。”

唱得确实是好,柔肠百转又不卑不亢,直要勾着人的魂儿走,一时间我只觉得这屋里只有她一个人了。敏王爷那一番讲论有道理——光嗓子好不够,还得会唱。

还是兰鹤舒坐不住先喊的好,其他两个人也跟着赞了几句。红药反而回转身来,把脸一沉,带着怨意轻轻吟唱道:“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散唤声,虚应空中诺。”

这是怪这几个人钱花得还不够么?!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楚宜瑞旁边的紫衣女子往回退了退,哀怨地望望他又低头摆弄着桌上的酒具,接着红药刚才的调子哼着:“始欲识郎时,两心望如一。理丝入残机,何悟不成匹……”

按理说这姑娘的嗓子清甜婉转,唱的也不错。可是刚才听过了红药唱的,这时候总觉得这姑娘的歌有些单薄,有些矫情。听了她这几句歌,楚宜瑞先咳嗽了一阵,方才半天不出声怕是在憋着。两位美人赶紧伸过两双纤手轻抚着他的胸口。我在这边看见兰鹤舒身边的两个女子朝红药皱了皱眉,红药却只冷冷扫了她们一眼,轻声吩咐小丫头去关窗户。

“公子可好些了,吓坏奴家了。奴家只当是自己冲撞了!”那紫衣女子端着茶水依偎过来,“若是惹恼了公子,小女子可要一辈子怪罪自己了。”

“旧疾而已。欢宴之上,姑娘不必出此自轻伤感之语。”楚宜瑞清了清嗓子,说:“姑娘这《子夜歌》唱得温婉柔媚,何来冲撞一说?”

那紫衣美人娇羞一笑,说:“公子既然知道是《子夜歌》,岂不知道‘欢愁侬亦惨,郎笑我便喜’?看着公子一直沉默不语,紫茉只当自己和蓝蒲姐姐粗笨,伺候不好公子,心里难过得很呢!”

“公子也听听蓝蒲的歌唱得好不好?前丝断缠绵,意欲结交情。春蚕易感化,丝子已复生。”蓝蒲头枕在楚宜瑞肩上,歌声更为娇怯呢喃,像是怕打碎东西什么一般。

这个,直接拿脑袋凑过来了,不大好吧。怪不得说逛青楼是学坏呢!可是,我又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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