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反叛

还好艾尔并没有被唬住，他立刻发现西泽说的话有漏洞。如果说西泽就在树林里亲眼看见了米歇尔攻击埃尔法老师，那么他现在应该继续跟着米歇尔才对，为什么他会这么早的回到宿舍的长廊？如果他是亲眼看到了黑光刀刺进埃尔法老师的全过程，那么他有什么必要来问自己？而且按照西泽的性格和胆量，如果他发现了这样能伤到埃尔法，想必当时就该冲过去质问米歇尔了吧。

这些疑问让艾尔很快得出一个结论——西泽并没有亲眼看见全过程。不出意外的话，是有其他人在远处看见了这些，跑回来告诉西泽的。

“你根本什么都没有亲眼看见！”想明白这些，艾尔立刻大声反驳道：“你有胆量发誓说如果你不是亲眼看见就让埃尔法老师电晕你100次么？”

西泽一下子哑口无言，半张着嘴，眼神四下低看着。冲这个反应，艾尔确定了自己的判断，继续乘胜追击：

“我知道你也只是一时被蒙蔽了，一定有哪个混蛋造谣了这些。说吧！是哪个混蛋造的谣！”艾尔努力提大自己的嗓门，让声音显得有气势。

西泽并没有开口，艾尔也知道，按他的性格应该不会推卸给别人。但是西泽游离的眼神下意识地看向了一个方向，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已经让那个人暴露了。

是特里帕蒂，艾尔发现西泽望向的方向正是特里帕蒂的位置。此时特里帕蒂褐色的脸上有点微红，眼神游离着抿着嘴，既不正眼看着艾尔，也不正眼看着西泽。看来确实是这家伙没错。这让艾尔格外的生气，他没想到和自己住了这么久的特里帕蒂会做这种事，居然为了讨好西泽，出卖自己的情报还不和自己打声招呼。不过艾尔也明白，这也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自然而然地趋附强大的人，自己没有得到重视也只能怪自己不够优秀。比如金发多莉丝的室友琳，琳就从来不会做对不起多莉丝的任何事，因为金发多莉丝足以让琳给予充分的信任。

知道是自己的室友特里帕蒂，艾尔也不打算追问了，他一时间觉得这是件更让自己丢脸的事。随即大声道：“算了，我也不多问了。以后少造点谣，谁要是想害大伙儿一起被埃尔法老师惩罚就直说。而且你们也不好好想想，你们总想着怎么反抗埃尔法老师，有没有想过没有了埃尔法老师我们根本活不到今天，我们还什么都不会的时候是谁教会了我们这么多东西，还用‘福特’把我们养大的！如果没有埃尔法老师，我们现在谁也活不下来！”

艾尔的这番话其实是很有道理的，只是艾尔并没学过心理学，他不知道有“叛逆期”这么一个说法。如果他知道这个就会了解，15岁正是大多数孩子叛逆心理增值的年纪。这个时期，无论你怎么说也改变不了孩子们反抗的心态。不过，这番话还是扭转了刚才的态势。让自己不至于被千夫所指。

“可是，艾尔……”说话的是千叶因果，一个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女孩儿。她是李雨嘉同寝的室友，外貌上和李雨嘉有些像，也是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和小小的口鼻。但千叶因果个头矮些，而且总是理着一头刚刚齐肩的半长直发。和李雨嘉很相似的一点是，千叶因果的训练课成绩也不太理想。艾尔发现，这几乎是大铁棚中黑发黑眼黄皮肤孩子们的共性，包括李雨嘉，包括千叶因果，还有和其他孩子不在一起上课的王昭倩等等，她们训练课成绩大抵相对差些。

“如果你真的能摆平埃尔法老师，那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至少我们明天的考验就不用参加了。”千叶因果道。

这让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千叶因果这句话可谓抓住了孩子们的心理。在现在这个时间段，所有孩子的心头大事都是明天的生日考验，每个人都希望能逃掉它。在面临危险和恐惧的时候，人最本能的反应就是逃避，这也是人最不堪一击的一面。但是逃掉生日考验是不可能的，即使你病了、伤了、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埃尔法老师都会逼你去生日考验。艾尔记得，胡尼死后第二年，西泽就曾经带头“罢考”，要不参加生日考验。结果被埃尔法老师弄了个半死，以儆效尤。

而如今，逃避似乎又成了一件可能的事，这让所有人都不由得充满渴望，即使艾尔说的再怎么在理，对现在的这些孩子来说都不重要，对于那些长远的考虑，他们更在乎能否逃掉明天的生日考验。不成熟的人总是这样，在任何时候都只懂得看着眼前的得失。更何况是这样一帮生活在大铁棚里，不知道“社会”是什么概念的孩子。

“行行好吧艾尔，如果你帮这个忙，那你可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恩人，是大铁棚的英雄。”千叶因果乘胜追击道。千叶因果总是很擅长抓着别人的心理说话，她这两句话可谓说得十分讲究，第一句话先把所有人的心声点了出来，让自己的立场获得绝大多数孩子的心理支持。第二句话则乘胜追击，直接把自己和所有孩子拉成同一战线，然后利用每个男生都暗含着的个人英雄主义心理，给艾尔套上一个英雄的光圈。一方面能让艾尔看到其中的好处而同意自己的建议，另一方面即使艾尔不同意也没法推脱掉这么大的责任，如果艾尔执意推脱，就会直接变成大众公敌。

艾尔也意识到了这两句话的犀利之处，如果说面对直肠子的西泽，艾尔还有把握用言语站住脚跟，那么再加上一个千叶因果，艾尔无论如何也很难处于上风了。就现在这种情况，除了矢口否认别无他法。

“我当然也想帮助大家。”艾尔道：“可我不知道是谁会造出这么荒谬的谣言来。打倒埃尔法老师这种事儿，连西泽都做不到，甚至多莉丝都做不到，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呢？难道不是么特里帕蒂？你应该最了解我了，我有那种凶残能力么？”

艾尔特地问向了特里帕蒂，他是多么希望这么多年的室友特里帕蒂能改过自新，帮自己说一句话。另一方面，如果真的是特里帕蒂散出的这些言论，那么“辟谣”就得从特里帕蒂做起。

但是特里帕蒂的做法却让艾尔彻底寒了心。

“我可是亲眼看到的！”特里帕蒂慌忙大叫道：“就在树林偏近界墙那一边，你和米歇尔碰到了埃尔法老师，你们往埃尔法身上插了个什么东西，埃尔法就不动了！”

特里帕蒂这番慌乱的回应直接暴露了自己“造谣者”的身份，这也印证了艾尔的猜想。同时，艾尔也了解了特里帕蒂和西泽知道的有多少。从这番话里艾尔得到了两个信息：一个是特里帕蒂的确是看到了米歇尔攻击埃尔法的过程；二是他并没有看清这个过程，他甚至不知道那个插进去的东西就是黑光刀，这说明他当时离得很远，应该无法听到自己和米歇尔还有埃尔法的对话，而且他似乎到最后也没有靠近过埃尔法，否则不应该不知道那东西就是黑光刀。至于特里帕蒂没有靠近埃尔法的原因，艾尔猜测是出于对埃尔法习惯性的畏惧。

“好吧，然后呢？我们为什么要攻击埃尔法？还有，我们如果真的杀掉了埃尔法，那就是说他已经死了，那你们还找我干嘛？”艾尔咄咄逼人地反问道。破除“谣言”最好的方法，就是当众让“造谣者”自己跟自己的话产生矛盾。而艾尔现在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利用特里帕蒂没看清的那些细节。

“我……我看到你们让埃尔法不动了，但是埃尔法后来又动了，就在你们走后不久！”特里帕蒂继续慌张地反驳道：“不管怎么说，你们有办法让他不动就是了，如果让他一直不动，那我们就不用再听他的了不是吗！”

“问题是我压根就没有办法止住埃尔法。”艾尔毫不松口：“更何况我为什么要找米歇尔这个怪人？我的确去了树林，但我去找的是李雨嘉。看雨嘉总是哭的那么难过，我只是想关心一下她。你们不觉得总是那么欺负雨嘉很过分么？”

艾尔这番话达到了三个目的，一是把自己和米歇尔在一起的事否认掉，把一切推给特里帕蒂，让大伙认为这是特里帕蒂的“造谣”，因为自己身上残留的雨水能清晰证明找过雨嘉这一点；二是用雨嘉的事反击千叶因果，让千叶因果在态势上变得理亏，从而尽可能让这能说会道的人闭嘴；三是转移话题，把话题巧妙的转移向李雨嘉的事上。

然而艾尔显然低估了千叶因果。

“雨嘉的事，我想多莉丝和琳会处理好的。”千叶因果说道：“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弄清你和米歇尔的事，雨嘉半小时前就回屋子里了，你这段时间去了哪？”

千叶因果这一开口，先是把人气最旺的金发多莉丝和多莉丝的室友琳拉进了讨论，把艾尔刚才反击自己的话转向了多莉丝和琳。的确，要说欺负雨嘉，千叶因果只是嫌弃雨嘉罢了，真正欺负雨嘉的主要还是以多莉丝为首的那搓人。千叶因果这么一说，把所有支持多莉丝的人都拉了进来，并且站到了千叶因果一边，同时艾尔转移话题的目的也瞬间泡汤。更重要的是，艾尔忽略了雨嘉可能早就回来了这一点。

“是啊，艾尔，如果你们真的有一些好方法，可别藏着掖着。”银发的琳突然开口了，她就像是金发多莉丝的代言人，她开口直指艾尔，证明千叶因果的目的成功了。

这让艾尔无比被动，本身与西泽冲突就让自己很难站稳，而如今又不小心惹到了多莉丝那拨人。在大铁棚的这55个孩子里，如果你同时惹到了西泽和多莉丝，那你和惹到了所有人没什么区别。

“好吧好吧，我只能说如果我有什么办法的话一定会帮大家的。但是目前我的确没有办法。如果你们实在不信就去找找米歇尔，也许他真的知道些什么。反正我是没找过什么米歇尔，你们爱信不信。”艾尔已经没有争论的余地了，只能咬紧了口风耍赖皮。不过，艾尔还是觉得，一般人是不会去找米歇尔麻烦的。

已经摆明了一幅咬紧牙关耍赖皮的模样，这让千叶因果和琳也无可奈何。艾尔心中暗喜，真是好嘴皮比不过耍赖皮，我就是不承认你们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可是正当艾尔心中窃喜的时候，宿舍楼的楼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嘿，艾尔，我找不见那老家伙了。这东西没刺牢，貌似掉下来了。”那是一个十分沙哑的声音，那种低沉的语气艾尔再清楚不过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时被吸引了过去，看着那个一头凌乱脏发，佝偻着身体，带着两个重重黑眼圈的家伙出现在大门口。

艾尔几乎是机器人般僵硬地拧过头，挂着一幅极其尴尬的表情，看着米歇尔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在最不合时宜的地方，说了一句最不合时宜的话。艾尔真不知道这心理畸形的家伙到底算是聪明还是傻。此时此刻，他真是百口莫辩了，他连冲上去掐死米歇尔的心都有了。

看到艾尔脸上僵硬的表情，米歇尔竟是一副呆萌的样子，转着手中的黑光刀刀柄，完全搞不清状况地问道：“呃……我打扰到你们了？”

艾尔能清晰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又同时从米歇尔身上转向了自己，他仿佛能听到千叶因果的眼神在和他说：哼，你再装个看看？还有多莉丝，还有特里帕蒂，还有琳，还有西泽，还有几乎大铁棚的所有人……

据不完整统计，整个长廊的空气凝固了有19秒零50微秒。在“众星捧月”般的目光注视下，艾尔终于冲向大家转回头，带着极不自然的苦笑，努力地挤出了一句话：

“我想……我们可以再……好好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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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为什么我们要帮忙做这种事？”一个多小时后，天色渐渐暗了。在宿舍楼背后的小丛林里，米歇尔正用沙哑的语气极不情愿地向艾尔抱怨着。

“你还有脸问！”艾尔真想一个闷炮闷倒这家伙，他发现自己过高估测了米歇尔的智商。或者说，米歇尔的智商仅存在于某些特别的方面。“要不是你哪有这么多事！”艾尔几乎咆哮着道。

“可我实在不想自己去找埃尔法。”米歇尔抓着脏乱的头发企图解释：“你知道那是很麻烦的事不是么，至少现在有人帮我们找到埃尔法了……”他那标志性的诡笑现在看上去更像是在苦笑。

“好的，真棒！不仅有人帮我们找到了埃尔法，而且我们还可以马上去见埃尔法，去当吸引埃尔法的诱饵！这是多么棒的一件事不是么？”艾尔没好气儿的讽刺道。

在米歇尔不合时宜的出现后，艾尔和米歇尔就正式成为了西泽等人的俘虏。在所有人的一致逼问下，米歇尔毫不犹豫地全盘招了。本以为会是西泽安排之后的计划，可是多莉丝不知怎么的就成了整个“作战计划”的“指挥官”，也许是因为大多数人并不相信西泽的智商吧。

总而言之，最后由银发女孩儿琳负责带几个身体轻盈的女孩儿去寻找埃尔法老师的位置。找到后，由米歇尔和艾尔前去吸引埃尔法老师的注意力，尽可能让埃尔法老师使用一次电眼，因为据某些人观察的消息称：埃尔法老师每次使用完电眼会有一个短暂的间歇。然后，趁埃尔法老师电眼的间歇，由西泽持黑光刀刺入埃尔法的胸口位置，将埃尔法制住。

计划一定，银发女孩儿琳很快就在树林上空望见了埃尔法的所在，因为埃尔法正在从树林的一个角落向着孩子们的宿舍楼走来。接下来就是吸引埃尔法老师释放电眼的任务了，没人愿意负责这个部分的任务，因为谁也不想尝尝埃尔法电眼的味道。于是这个“光荣而伟大”的使命就落到两位俘虏——艾尔和米歇尔的身上。

“嘘，听，应该是埃尔法老师来了。”重重的脚步声突然从树林深处传来，艾尔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往树林深处看去。

“哦，见鬼，是的。”米歇尔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他比艾尔更能清晰判断埃尔法的脚步声。他确定那就是埃尔法老师的声音。

想起埃尔法老师可怕的刑罚，艾尔真想撒腿开溜。但是艾尔知道西泽等人就藏在附近监视着，他们别无选择，如果他们敢轻举妄动恐怕会被西泽捏成肉酱。艾尔也曾想过向埃尔法老师告密，告诉埃尔法老师西泽等人的不良企图。不过那就相当于和整个大铁棚为敌，以后他和米歇尔就再也别想在大铁棚生活下去了。

“走吧，干活。”艾尔咬咬牙，硬着头皮从灌木丛中探出身子，迎面冲着埃尔法老师走去。米歇尔也满是无奈，尾随着艾尔前去“受死”。很快，他们就和埃尔法老师只有十几步之遥。

“艾尔！米歇尔！”看到艾尔和米歇尔，埃尔法老师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狠狠地盯着艾尔和米歇尔大声道：“你们来得正好！我正在找你们！”

艾尔和米歇尔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不用问艾尔也知道是什么事情。米歇尔用黑光刀攻击埃尔法老师，自己也算是帮凶，埃尔法老师绝对不会轻饶了自己和米歇尔。

“呃……老师……我们……那个……”艾尔一时间变得手足无措，当真正面对埃尔法老师的时候，艾尔才切身意识到，比起埃尔法老师的恐怖，西泽的那点肌肉块根本不值一提。死定了……艾尔默默想道，他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了埃尔法老师用电眼刺穿他的景象。

然而埃尔法老师并没有那么做，他突然举起了手中的一件东西，这让艾尔和米歇尔同时大吃一惊。

“这是你的杰作吧米歇尔？”埃尔法老师问到。定睛看去，埃尔法老师手中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米歇尔放在界墙边上的老鼠笼子。一只皮肉腐烂开来，森森白骨从皮肉中露出的大型老鼠在笼子里攒动着。

“呃……是的。”米歇尔歪着个嘴角承认道，比起艾尔，米歇尔似乎始终不太惧怕埃尔法老师，也许是因为他有过制服埃尔法的经历。

“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实验！”埃尔法老师厉声回应道，那声音听上去就是一种命令，让人有种不得不服从的感觉。不过，这句话虽然声调严厉，但埃尔法老师的语气中却似乎并没有责怪米歇尔的意思。

随即，埃尔法老师猛地将放着光的眼睛直直盯向手中的笼子，一股强大的电流从埃尔法的眼睛中直射出去，其火力之猛，远远超过埃尔法惩罚孩子们时的电流。只见笼子被高温和高压的电光流融化出一个大大的窟窿，里面的老鼠顿时被击成了灰烬，一根毛都不剩。一股散着恶臭的烧焦味瞬间弥漫开来，呛得艾尔和米歇尔直咳嗽。

然而，顾不得捂着嘴咳嗽，艾尔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冲埃尔法老师喊道：“埃尔法老师小心！”因为艾尔想起，按照计划，当埃尔法老师放过电眼之后，西泽就会用黑光刀突袭埃尔法老师。

然而，艾尔的提醒为时已晚。当电光刚落，多数人还没从散着恶臭的烟气中缓过神来时，西泽已经用最快的速度从隐蔽处腾跃而出，手持黑光刀，直直地刺进了埃尔法老师的胸口。